大草原东起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南抵阴山山脉,北达贝加尔湖和叶尼塞河、也儿的石河上游一带,广阔到了极点,其中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备受天灾人祸的影响,流动性强,分散而不稳定,地大人稀。
无论多么强大的政权,对管治这样辽阔的土地仍有鞭长莫及之叹,所以因利益引起冲突的事件从未间断过,分裂是常规,统一才不合理。
实际上,目前在突厥的最高领袖大可汗之下,还有若干的小可汗,各有地盘,无论治权和武力均是独立的,正所谓“虽移徙无常而各有地分”,若能进入到中央集权的阶段,实力无疑可以大增。
更进一步的,假使有一个塞外民族统一大草原,将所有种族联结起来,再无后顾之忧下,在场上众人的想法中,除非遇上前所未有的强敌,他们将会势如摧枯拉朽的席卷中原。
毕玄的话中之意,正是告诫始毕、暾欲谷等人,不应该在出征的关键时刻在狼神庙处内斗夺权,同时也希望众人暂时放下猜忌的心理,在取得足够战果之后再进行各种清算,最起码得先暂时保持东突厥内部的统一。
然而,命不久矣的始毕并没有真正对中土用兵的意思,相反更重视削弱两个兄弟的权力,听不进毕玄的言语,立即悄然向身边的一队骑士摆了个手势,沉声反驳道:
“中原王朝向以务农为主,人虽多我们百十倍,但调动军队却非是易事,往往只会引起民变,且防线又长,难以集中防守。”
“若是远征反击,只要断其粮道,便会成为缺粮劳师的孤军,哪能抵挡我们这些出身大漠的精骑突袭,只是天气的变幻和沙漠的酷热,已注定是败亡之局。”
“因此,武尊也没有必要过于重视统一中土的新朝,单看其有着主动出击我们突厥的意思,便可知那赵青或许武学造诣甚深,但并不通晓军事上的内容。”
然而,当始毕可汗刻意将中原实力说弱,并暗示边上卫士作好准备的时候,随着密林深处突然响起的一声咳嗽,他忽然间双手抚额止住了声音,脸色青紫地跌倒在了地上,似乎中了剧毒。
刹那间明白敌人居然抢先下了杀手,始毕一副喘不过气来的样子,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指向了边上神色震惊的处罗可汗,顿时,一队武艺精强的骑兵一拥而上,将没反应过来的处罗当场射杀。
没来得及在突如其来的变化中救下两人,毕玄果断地身形一晃,拦在了剩余可汗中势力最强盛的颉利面前,虽然很怀疑他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但此刻却不得不全力出手,保下唯一拥有威望可继承大汗之位的对方。
至于始毕可汗的儿子突利小可汗,原本也勉强算是合适的继承人选,但选了他的话,大概率会因报复清算引发突厥的内乱,因此被急于稳定局势的毕玄排除在了外面。
在炎阳气场的震慑之下,始毕的心腹骑兵不由得放弃了出手的指令,让毕玄保持着某种仿若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态度,向着颉利可汗缓缓望去,旨在让对方表明他对于突厥未来走向的看法。
似乎早已有所准备,颉利以既悲伤又坚毅的神色望了地下已断气的两位兄长一眼,叹了口气道:“圣者重视安国和赵青的态度,正是颉利心中所想。”
“根据近期打探得到的情报,我们突厥人的武器装备一度追赶上了中原王朝的技艺,但按照安国的发展趋势来看,却很可能在短时间内又重新被甩在后头,沦落到战国时期草原被李牧随意扫荡的局面。”
“唯有平息族内斗争,集结百万控弦之士,并联合契丹、室韦、回纥诸国,合力攻入中土,方可除此大患。稍有大意,便可能落得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在我军渡河南下的同时,亦可将消息透露给西突厥、吐谷浑等国。只要显露出在中原取得据点的势头,为了避免我方力量单独坐大,射匮将在无可选择下到中原来分一杯羹,紧跟着从关西处发动入侵……”
“说起来,关于新朝最显威力的新式战车,传闻中速度比我军骑兵更快的杀戮武器,赵德言他们已有了几种或许可行的应对方案,但尚需召集族中智者商议方能更有把握……”
听完颉利经过石之轩、赵德言、暾欲谷等人指导过的发言,毕玄深表认同,知晓突厥此次实是面临着亡国灭族的巨大危机,区区一个始毕因内讧跟处罗同归于尽,实在算不了什么。
相反,以始毕个人的牺牲,换得入侵中原时复辟杨隋的“大义”,以及对全力集结军力持反对意见的酋头予以震慑,在此战中保持统一的势力,那才是冷静下来后部族领袖应该去做的事情。
于是,在熊熊炬光照耀下,得到认可的颉利高举两手,朝着上方的“猛狼石”禀告,求突厥族的大神赐予胜利,声音雄壮如金石敲击,蕴含真劲,波荡直冲崖壁,惹起回音,有山鸣壁应的慑人气势,震荡山林河岸,盖过了风声树音。
而在边上扮成老者的石之轩,在计划圆满实行后心中微动,觉得此次几近倾尽全草原之力的入侵,营造出的乱局应该可以持续很长时间,且让自己可以趁机吞下这里魔相宗和灭情道的势力。
在此期间,精神分裂出三个人格,不得不想方设法恢复正常的自己,也应该暂且蛰伏一段时间,观察着中原局势的变化,只于关键时刻试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