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华还给闻知秋派了张请柬,她这请柬也是新式的,金色封皮用银丝压出一个婀娜女子的身形,打开来用一行工整的墨字写着:恭请某某先生(某某小姐)参加褚氏商行威利洋行巴黎面料服装展示会。闻知秋看过请柬,问褚韶华,“威利不是美国人么,你们这展示会跟巴黎还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虽然面料是美国的,但我们衣服款式是比着巴黎的来的,我们的面料也不比法国的差。”褚韶华很认真的说。闻知秋微笑颌首,“嗯,基本上跟巴黎也就是欧逻巴和美利坚的关系,都在地球上。”
褚韶华哈哈大笑,闻知秋也笑了,说,“我到时得看时间,有时间就过去,要是不凑巧也别怪罪。”
“我知道,就没打算你能来,只是不给你派帖子也不好。还有这张是给伯母的,要是伯母有空,只管请伯母过来,我们非但有服装面料展示,还有自助酒会。请的都是当今名流,许多人都会带着家中太太过来,伯母来也有说话的人。”
闻知秋一听便知褚韶华虽是请了歌星,可不论是筹办场所,还是邀请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地方,有身份的人,可见这展示会亦要走高档路线。想着母亲在家也无事,闻知秋道,“好,我去跟妈说。”
闻太太不论在穿戴还是在思想上,都很合潮流,如今有这新潮的事,也是愿意去看的。只是,她妇道人家,平时一人出门时都少,出去买菜也会与钱嫂子做个伴。像这样的场合,一般不是与儿子同行,就是携闺女同往。闻太太见儿子时间不确定,干脆叫了闺女一起去。
闻春华别看年轻,也爱做个新潮打扮,论思想先进,真不如其母。闻春华看过请帖便说,“弄得这么金粉银线妖里妖气的,还服装展示,从来没听说过。”
“这可是巴黎的服装展示,平时哪里见得着。”
“哪儿就巴黎了,褚小姐不是北方来的嘛,她是巴黎来的啊?”闻春华反唇问道。
“反正我听你哥说到时去的都是上海知名人物,你爱去不去吧。你不去,我就带钱嫂子去。”
“她才做几天生意就能请来恁多名流,无非是仗着我哥的面子。”到底没说不去。
褚韶华完全想不到自从她与闻知秋认识,她所作所为,便都是靠闻知秋面子得来的。这等神奇逻辑,莫说褚韶华不知,便是褚韶华知晓,也只能说句大开眼界、叹为观止了。
闻春华回家后才知道丈夫也收到了服装展示的请柬,闻春华拿起帖子,“褚小姐也送给你了?你与她认识?”
“褚氏商行的褚小姐?不,是威利先生差人送给我的。”周雨神色中带着些许愁绪,反问妻子,“你认识褚氏商行的褚小姐?”
“原来她商行叫褚氏商行啊。”闻春华向来不关心生意,忍不住嘀咕一句,随手将帖子丢在桌上,与丈夫道,“你虽没见过她,也听我说过,就是正要跟我哥谈恋爱的那位小姐,姓褚的,褚小姐。”
“这么巧。”周雨轻轻叹了一声。
“怎么回家就长吁短叹的。”闻春华取下颈间丝绒围巾,脱下大衣,对着穿衣镜理了理身上旗袍,随口道,“可是有什么难事?”
“你不知道,威利先生现下正在与褚氏商行合作。”
“威利?和咱家做生意的那个洋人不是叫波顿吗?”
“威利是名,波顿是姓,全名威利.波顿。”
闻春华顾不得腹诽洋人这名字又长又怪,先急道,“这不就是说咱家的客户叫褚小姐抢走了么?”
“也没这么夸张,上海这么多生意,说不上谁抢谁的。何况,波顿先生合作的从来不只是咱家,他的货量很多很杂,也有别的商行在与他合作,褚氏商行只是其中一家罢了。”周雨道,“就是这事委实巧了些,咱们与褚小姐竟与同一家洋商合作。”
闻春华听丈夫这样说也觉事情太过凑巧,可她素来极有“智慧”兼想像力的人,稍一琢磨便道,“哎,你不知道这位褚小姐,精道的很。说不得就是知道威利是同咱家合作,才特意找上这个叫威利还是叫巴顿的。她可会巴结人了。”
周雨见妻子这样说,便以为是褚小姐因大舅兄之故,再借着他家的关系,才与洋商有了合作。周雨问,“这么说,大舅兄和褚小姐的好事近了?”
“谁知道。我哥热切的不行,褚小姐颇有手腕,这会儿还吊着我哥哪。口口声声说不成,对雅英也不好。”闻春华摇头叹气,“不知道我哥怎么回事,先前那么些给他做媒的,个顶个的比褚小姐条件好,他没一个愿意。如今这位褚小姐,性子不温柔,人也不和气,还是个寡妇带孩子,除了一张脸会巴结,真不知哪儿就那么招人喜欢。”
“别这么说,你瞧着不好,兴许大哥就瞧着好。”
“那是,好的不得了。”闻春华又叹了回气,见褚韶华的帖子都送到自家来,便问丈夫,“你去不去那什么服装展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