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

“是啊,人都是在成长的嘛。”年轻的阴阳师伸了个懒腰,“反省自己,然后努力去改变和成长,这样就很不错了。天生圣人或许有吧,可我没见过。”她笑眯眯地猛揉了两下纯子的长发,“况且,生活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们对待生活的态度又应该怎么样,这些谁都没有规定。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好好生活下去吧。犯错也没关系,佑姬夫人会照顾你,我……也会让式神看顾你的。”

纯子又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突然眼泪就冒出来了。她“呜哇”一声,扑到明月怀里就开始哭,把对未来的迷茫不安、对自我的怀疑全部哭了出来。明月赶紧搂住她,还认真回忆了一下哄孩子改怎么哄——乖乖不哭?

“我……我知道了呜呜呜……”纯子抽抽噎噎地说,“明、明月小姐也……也要好好生活下去……呜呜呜……”

“啊啊,我会的。”明月好笑地轻拍她的脊背,“想哭就哭吧。”

纯子把脑袋拱在她怀里,使劲蹭了蹭,像是在点头。明月一面安慰她,一面想:哎呀,真的还是个小姑娘呢。

庭院里春樱烂漫,草木青嫩,和煦的阳光照耀出一片祥和的春景。明月偏着头,慢慢在这样宁静的景色里回忆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她经历过很多离别,也曾很多次地告诉过别人,一定要按照自己真正的意愿好好活下去。现在一想,或许她这么做有些过分吧?因为很多时候都是她先离开,成了别人眼里没能好好活下去的那一个。

但是,总算每一次她都是遵从了自己真正的愿望。身不由己的事情有很多,但至少在这一点上她是自由的。唔,怎么听上去有点阿q?果然迅哥儿才是真犀利。

“算了。”明月突然说。

纯子在她怀里打了个哭嗝,红着眼睛抬头问她怎么了。

“一点小事罢了。”明月微微一笑,“只是我差点犯了个错误。差点,我就要替别人做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了。但其实,那样的决定只能让当事人自己来做吧。”

比如要不要记得什么,要不要忘记什么。

“哦……”

船冈山里也有樱花,而且是百年樱花老树,枝干舒展,层层樱花轻笼如云。酒吞童子站在山顶,注视着平安京的方向。他无法直接看见天地间的气息流转,却也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阴阳的变化——阳气渐渐浓郁到了让妖族难以忍受的地步。

下方的樱花树枝摇了摇,晃落一片纷飞的花瓣雨。酒吞皱眉看过去,果不其然看到另一只大妖怪在樱花树附近走来走去,低头弯腰像在找什么东西。森林之中,那家伙的白头发显眼得难以忽视。酒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茨木找得太认真,根本没发现他。

“啧……”酒吞不得不出声,“喂茨木童子,你这家伙在干嘛呢?”

听到他的声音,底下的茨木立即站直身体,摆出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酒吞跳下去,正落到离他不远的一块山石上,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茨木。“你在找什么?”他问。

几乎就是在酒吞最后一个字刚刚说完的时候,茨木就回了句“没什么”。酒吞便挑了挑眉,哼笑一声,拿出个什么东西丢给他。

“拿去。”

茨木下意识接住。他低头一看,正是红线串在一起的整整齐齐五枚铜钱,古早的黄铜上留存着磨损的痕迹。他表情一凝,立即手臂肌肉一动、手掌收紧,好像想要捏碎那个东西;但他的动作终究凝固了。

酒吞见状,又哼笑一声,“既然舍不得,当时就别扔。”

茨木握住铜钱,垂下手,没抬头。“酒吞童子,这个……为什么在你那儿?”

“本大爷可不想多管闲事。是红叶捡回来的。”酒吞刻意用不耐烦的语调说,“好了,别婆婆妈妈了,茨木童子,你之前不是回大江山了吗,现在又回来做什么?”

去年那件事过后,茨木整个就像回到了当年的烽烟岁月里,浑身都是泛着铁锈气的杀意。他劝说酒吞和他一同回到大江山,整顿妖族来和人族开战,但酒吞一来没心思,二来也觉得这不是好时机。茨木一反往昔的纠缠不清,径自回去了。可前几天他重新回到了京都北郊的船冈山。

提到这件事,茨木的表情重新冷凝下去,双手也悄然握紧。“不光是我,其他地方的妖怪也在往这里汇聚。”他眼神颇为凝重,“大江山,还有其他地方,阴气衰退得太厉害,相比而言,唯有平安京附近还适合妖族修行。”

出乎意料,酒吞看上去并不吃惊。“这件事本大爷已经听说了。”他手指叩着臂膀,眼里显出和他粗狂的外表不相符合的冷静之色,“哼,看样子到现在这一步,本大爷也无法置身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