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略一犹豫便点点头,“好。”她也想出门散心,只是现在是特殊时刻,五哥不在,她出门肯定是要出动大量人手,静街是最基本的,谢知不想劳民,也不想增加属下负担。五哥回来就不一样了,他一个人就足够保护自己,谢知对建德目前的治安还是很有信心的。
秦纮回来时已洗梳过,他路上就准备带妻子外出散心,身上的衣服也是外出的常服。谢知散心时穿着宽松的深衣,见谁都不失礼,她也懒得换装,戴上羃离就跟秦纮出门。她跟秦纮私下出门基本都带羃离,建德城见过她的人太多,她不戴羃离,刚进城就能被人认出来,她这段时间实在没精力应酬。
秦纮也易过容了,他脸上戴着络腮胡子,肚子凸着,一派富家商人的打扮。谢知看着他凸出来的肚子直笑,“五哥,是不是自你长了肚子后,你的那些同僚对你特别有认同感?”华夏官场的官员从古迄今都以将军肚为荣,到了一定品阶,哪个官员不是将军肚?五哥这种精壮的身材很难让人认同感,且他还不苟言笑、不近美色、不喜财物,也亏得秦纮不用混官场。
秦纮无奈的一笑,“是。”他自从身材变了以后,确实同僚对自己亲近不少,不过秦纮也不在乎同僚是否亲近自己,经过这些年的经营,秦家的对边关的掌控力度比朝廷还大,他身边的同僚不是被他收为己用,就是被他认定是铁杆保皇党,一旦秦家跟朝廷翻脸,这些人是首要清算对象,他跟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谢知头微微靠在秦纮肩膀上,“五哥,委屈你了。”
秦伸手揽住谢知腰,她身形纤细,除了肚子凸起外,身上别的地方都没长肉,秦纮搂她都不敢用力,“真正委屈的是你。”为了他十几年待在苦寒之地,即使她为秦家挖出金山银山,平时也不见她多换几件衣服、多打几件首饰,起居饮食节约之极,秦纮总觉得愧对妻子。
丈夫满是愧疚的话让谢知微笑,她将身体大半重量都靠在秦纮身上,让他扶着自己走,他们是夫妻,只要知道彼此的心意就好,没必要非争出一个谁最委屈。
两人手牵手在街上慢慢的散步,亲卫们四散着守卫在两人身边。建德以前只有元宵时才会免除宵禁,平时不到戌时街上就没人了。可这些年谢知在这里大力发展商业,走海运、开作坊、建立商业区,吸引了无数大江南北的商人来此,当地的商业一下繁荣起来,城里免了宵禁,即便此时天色已全黑,街上依然灯火通明,商家们都在招揽生意,城中的居民干了一天活,也携家带口的出来游玩。
谢知看着眼前的繁荣的景象,脸上不由自主的浮起淡淡的笑意,这里是她投入心思最大的地方,看到眼前的繁华的模样,谢知总有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秦纮见妻子面上笑容渐盛,心头微松,缓缓对她说:“阿菀,这里是我们的家。”
“嗯。”谢知微微颔首,“这里是我们的家。”谢知生在建康,长在长安,可这两个地方都没有给她太多的归宿感,在她心目中的家乡还是前世那个家乡。直到来了建德,她亲手一点点的将建德改变成现在这模样,她才渐渐有家的感觉,这里是她亲手建造出来的家。
“如果高句丽不乱,等他们缓过来,他们就会来攻打我们的家。”秦纮说,高句丽现在是仰仗他们,可它到底是个国家,而不是一头任人宰割的羊,如果任其壮大,他们迟早会反咬他们一口,届时他们想要镇压,付出的代价就不是现在这点代价了。
“是啊,如果任其壮大,我们的伤亡会很大。”谢知喃喃道,高句丽不是小国,如果任其壮大,他们将来想要在压制就不容易了。当年隋炀帝远征高句丽,死了多少人?后来李治虽然征讨成功,但又死了多少人?相比之下她现在的手段是从上至下的,已经很温和了。
“所以你没做错任何事,你只是保护了我们的家,不然就轮到我们的流民逃亡高句丽,他们可不会像你这么好心。”秦纮握着谢知的手说,将来他们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事,阿菀不是那种愿意躲在他羽翼下万事不理的性子,所以她必须适应,“他们会落到这种地步,是他们认错了主子,与你无关。”
谢知沉默不语,她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她会愧疚是因为同情心作祟,她知道五哥是在安慰自己,不管自己善心与否,她确实为高句丽带去灾难,也导致这些难民家破人亡,这些罪她都认,可还是那句话,哪怕时间可以重来,她还是会做一样的决定,她愧疚但没有后悔。她太想结束这个乱世,她不想让自己孩子生活在朝不保夕的乱世之中,她想要——国泰民安。
第223章 京城风起(一)
有了秦纮的陪伴, 谢知精神便恢复了许多, 至少有他在,谢知没法子一个人胡思乱想。秦纮担心她身体, 也不让她处理琐事,只让她专心管高句丽事宜, 别的事务都由他来解决。
谢知看着绯樱传回的消息, 高句丽后宫太妃、王妃、淑媛三方人马斗的人仰马翻, 太妃一心一意支持儿子、王妃想要弄死新王和太妃自己上位,刘淑媛则一心一意想要弄死王妃,自己当王妃。谢知失笑不已,她那会评价拓跋曜后宫是庙小妖风大, 水浅龟鳖多, 现在想想她真看低魏国后宫了。
魏国好歹是一帝国, 拓跋曜虽然穷、抠门, 可人家好歹把钱都用在养兵上, 把自己的兵养得兵强马壮, 也没有外债, 而高句丽就那么小的地方,皇帝穷得连孩子都快养不起了,居然还能引来这么多女人争斗。谢知微微撇嘴, 可惜这世道不许女人出头, 不然这些人才哪里需要在后院这一亩三分地斗的热火朝天。
“阿菀你为何还要借钱给高句丽?”秦纮看到暗叹传来的密报, 忍不住扬眉看着妻子, 他不觉得妻子对高句丽心软了, 她要心软一开始就不会动手。可现在高句丽动乱至此,阿菀再借钱能收回本钱吗?
谢知说:“我要不借钱给他们,他们又怎么有底气乱来?而且我也不是白给的,他们用人口和粮食来换的。”在高句丽王和几个大贵族心目中谢知是有求必应的大财神,一点人口、几座荒山就可以让谢知借出大量的金银,他们干嘛不借?
人口、粮食、土地,都是国之重器,这些东西都可以用来换金银,他们离覆灭也不远了。高句丽很多年没打仗,国内人口众多,谢知最缺的就是人口,这点金银换人口、土地不亏。
秦纮轻拍谢知的手:“放心,他们逃不了你的债。”谢知觉得高句丽支付的粮食和人口足够抵押她借出去的钱,可对秦纮来说,一点人口、粮食、土地可不够,他要的是整个高句丽,那些勋贵是他第一个收拾对象。
谢知自然明白秦纮的言下之意,以前这些事她向来不管,五哥在外面做什么她只做到心里有数,却从不过问,而现在不能如此了。谢知轻啜一口清水,既然她想要图谋那个位置,还不想以后被人架空,那很多事她就必须去做。
夫妻两人商量了一会公务,秦纮便轻抚着谢知的肚子问:“累吗?孩子闹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