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落在食髓知味的冥王眼里时,这便等同于在好不容易偃旗息鼓的火苗上又无声地泼了一桶油。
阿多尼斯并非不想直接昏过去了事,但相连的神格却不允许他这么做,于是在整个漫长的过程中,他的神智始终如精力充沛地蹦跳着的乌鸦般活跃,每一个羞愤欲死的细节都逃不开——比这还糟糕的是,甜蜜渐渐被掺入了这以痛苦为主来和出的面团,他一面发自内心地用理智去抵御它,一面又难以逃避被注入体内的强烈欢愉。
“温柔可亲的殿下,为何看起来满腹愁烦,又究竟是因何埋首那乏味的床褥?它的惨白可羞见更白嫩妍丽的肌肤,别赏毫无功劳的它饱啖这份美色的荣光。”不知何时起就趴在床沿,好奇地盯着他看的冥石榴忍不住开口了:“若是单相思会有被厌弃的愁苦,恰似被婆娑泪眼演绎的一出哑剧,然而陛下对你的爱慕,就如行走在新雪上会烙下足迹般凿凿,半点不如质疑。”
仍自厌中的阿多尼斯听得头痛欲裂,怕牵扯到痛处,唯有极其缓慢地回过头来,手肘半支上身,将脸转向全然不解,偏偏还爱多管闲事的这颗胖石榴,面无表情地问:“你是谁?”
这句简简单单的话可替被骚扰的他报了仇——冥石榴瞬间就被吓得摔下了床,要不是地毯柔软厚实,怕是要当场皮开肉绽。
阿多尼斯心道不好。
出乎意料的是,它却没有惨叫,只默默地重新爬了上来,旋即近乎尖锐地啜泣了一声:“要是忠心仆人的无心之语让你不悦,大可以让我粉身碎骨,而不是用憔悴的铁杵来施展一场细细碾磨的酷刑。”
阿多尼斯不禁揉了揉眉心——不知为什么,这浮夸的做派,倒是诡异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若要为自己辩护,就得举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来。”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会冥石榴卖力的表演,忽然道:“倘若你曾获得过一份毫无保留的信任,那定能道出我与陛下相识的原委。这来得唐突的婚姻,究竟是被技艺精湛的持弓者猎取的战利品,还是错误与爱交融后毫无价值的产物?”
冥石榴这次是货真价实地吃了一惊,在小心地确认它用身心去膜拜跟随的神祗是认真在问询后,不知所措地用金穗花们津津乐道的揣测作答:“分明是和谐美好的乐章,又因何被撇上刺耳的指控?陛下恋慕你的善和美质,避来此地的你则依恋这份安宁祥和,婚姻两头的配偶是万般登对,一往情深的眼不应被荆棘的锐刺所戮,铭记温柔的抚摸也不该被避若蛇蝎。”
第三十二章
两情相悦的一对?
纵使丢失了记忆,也不意味着他要任人糊弄。
阿多尼斯立刻就要开口细询,只是眼角余光恰巧捕捉到了那道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的模糊身影,下意识地住了口。
哈迪斯直接就问:“身体可还有不适?”
想到昨晚那牢牢地扣着后腰的手臂,果决强硬如鹰鴁捕猎的亲吻,炽热且力道十足的夯击,比潮汛要来得汹涌的热烈,连绵不断地填满了那道被深埋的浅浅欲壑,尚且青涩的植物神便不受自制地红了耳窝。
若说那荒唐的过程完全是痛苦的,又未免太不诚实。前期的生涩和粗鲁带来的磨合过后,除开那些酸软,被翻来覆去做了许多次的他其实也从肌肤的亲密碰触间品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只是强制的动作中带来了太多难受,携着屈辱和震惊一起给盖过了。
——夫妻之间的敦伦便是这样复杂而激烈的吗?
不知丢失的记忆里的那些空白曾经是被如何书写的,他想着自己身为冥后,就无法对这‘丈夫’生出深深的排斥。
“是。”他犹豫了会,还是决定不去幼稚地不搭理对方,默默地用被褥将自己裹得如最严实的蚕茧般密不透风,就仿佛这样起到保护作用,才重新躺下去:“陛下。”
这位行事莫测,脾性无常的冥王的身上究竟残存着多少自制力,是如今浑身筋软骨散,虚弱又疲惫的阿多尼斯是再不敢赌了。
“嗯。”
哈迪斯淡淡地应了一声,面上丝毫不露对这疏远称呼的不满,也不在意他的冷淡,径自坦然地在床沿坐下。
若不是阿多尼斯眼明手快……毫无防备的冥石榴差点就被当场压成了石榴汁。
目光先是在植物神烙上不少暧昧红痕的脖颈处稍作流连,又恰到好处地赶在爱妻的恼怒发作之前移开了去。
阿多尼斯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了会,既有担心对方会再为所欲为的紧张,又有因那透着露骨意味的眼神而羞恼,最后索性阖上眼来抵触,试图强行给自己营造出一种与世隔绝的环境,心忖终于明白往日被自己的弩箭瞄准的可怜猎物是何种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