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奥林匹斯一系的浮夸措辞早已麻木不仁的阿多尼斯,越听越觉得好笑,可他不生气,却不代表冥王是多宽宏大度的君主,眼见着丝毫不知大难临头的春神就要被眉间沉沉阴翳的冥王当真变成她口中的河沙了,冥后轻咳一声,不得不先将方才被偷吻的不满放到一边,右手轻轻地覆在了哈迪斯握着权杖的手背上:“将孩子的戏言当真,可不符合陛下的作风。”
他虽对贝瑟芬妮无甚好感,却也不想见年幼无知的她出口成祸,更不想让哈迪斯因争风吃醋这种可笑理由对其痛下杀手,从而激怒仅有这心爱独女的丰饶女神。
哈迪斯垂下了眼,并不言语,原本扣住杖身的手指却无声无息地缠了上来,反摁住了阿多尼斯的,还宛若无意地揉捻了一下敏感的柔软指腹。
阿多尼斯眉心一跳,决心在无知无畏的春之女神再闯下大祸之前把她送走,便温和道:“你远道而来,得了那位伟大的女神的命令要亲手交给我的,就是这个盒子吗?我已经从你与我心爱的儿子口中得知,也亲眼看到了,请你将它放在你的脚边,这样一来忠贞的信使的使命就已完成,你也可回你梦寐以求的归宿了。”
明明达到了先前翘首以盼的结果,贝瑟芬妮的不舍之情完全溢于言表,跟来之前的归心似箭一比,此刻盈满胸腔的怅然若失,则连她自己都觉得羞愧了。
有心弥补的斯提克斯却容不得她再痴痴地望着植物神发怔,他匆匆地向两位父神致歉辞行,就紧紧地攥住春神的手腕,使出最大的力气将她拖到了一直在树林外等候的修普诺斯身边,“快点,”他狠狠地叫道:“把这个灾难的源头远远送走,别再让她有机会出现在我母神面前了!”
修普诺斯虽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机敏的他总是少说多做的,闻言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还请斯提克斯殿下暂且回到两位陛下身边,我先将她送走,随后再来接你。”
斯提克斯烦躁地点了点头,目送着那惹祸精总算被带走了,他才心情郁郁地缓慢往回挪步,一点不想被在爱情面前额外心胸狭隘的父神狠狠发作。
阿多尼斯则是在贝瑟芬妮被斯提克斯强行拽走的下一瞬,就立刻收了唇角的浅浅月牙,面上重新被寒霜笼罩,手也无情地甩开了,目光移开,仿佛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陛下与其将心思一昧地放在顽固的我身上,倒不如对斯提克斯多留心一点。更何况陛下曾应承过我,会好好照顾尚且年幼的他,难道又要违约弃誓吗?”
哈迪斯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眸底隐有微光闪过。
“父神大人——”
慢吞吞地挪动完了这段路程,斯提克斯心情灰暗地踩在一截因-o露在外而长满了青苔的树根上,双手拨开遮目的林叶,讨好地拉长了尾音唤着心软的庇护神,结果就毫无防备地看见了乌衣墨发的高大冥王,像捕食羚羊的猛狮一般将冥后死死地制在了柔软的草毯上,浓密如瀑的发丝倾泻着相互交缠,也挡去了肆意亲吻的火热旖旎。
第五十五章
对目的不明的地母盖亚特意遣了春神送来的礼盒,即便在接下来的数日中不曾有过只言片语的交谈,两位冥府主宰所持的意见依然是一致的:绝不打开。
恰逢最近风流的宙斯不顾天后的反对,将一对容貌艳丽的孪生女儿从她们血统卑微的母亲身边接到了奥林匹斯,还为此召开了盛大的筵席,想借此向不情愿的妻子施压,好在接下来赐予她们永生的神侍身份。
善妒的天后赫拉自然不愿眼睁睁地看着卑贱的私生女得到恩赐,可这回宙斯却是离奇的固执,不仅当着诸神的面警告过她数次,还私下里也将那对因得宠而春风得意的丽姝保护得无懈可击。
他一意孤行的时候,赫拉是制止不了他的。况且她越是着急,就想是一筹莫展,膝下子女众多,却无一能提供臂助:要么是胆小怕事、性格怯弱,做个区区斟酒官也心满意足的青春女神赫柏;要么是逞勇好斗、头脑简单,早被那可恨的阿芙洛狄特用美色蛊惑的战神阿瑞斯;要么是独来独往,桀骜不驯,乐于散播仇恨与纷争的不和女神厄里斯;要么是温和乖顺,鲜言寡语,颇欣赏与钦佩月神阿尔忒弥斯的助产女神厄勒提亚。
思来想去,宴会一旦召开,就真要落入被其他神祗耻笑的悲惨境地的她唯一能尝试请来,也是仅有的能让宙斯心生忌惮的外援,就只有她和丈夫共同的兄长——死神的最高统治者哈迪斯了。
赫拉唯有硬着头皮,试图死死地抱住最后一块浮木,将一封措辞额外用心的华丽请柬亲笔写好。她原本想将送信的任务委派给诸神的信使赫尔墨斯,可自上次的遭遇后,这位巧舌如簧的骗子的守护神已对涉及到去冥府的一切事宜避之唯恐不及,就连引渡英雄的亡魂的任务都训了理由卸了,更何况这回想拜托他重回那噩梦之地的还是一向对自己不屑一顾,态度趾高气昂的天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