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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1869 字 2022-11-11

因为他家不只要承受来自行台京兆郡府的打压,还要面对来自杜氏此类乡户的排挤,二者配合之下,令得他家乡势更加萎靡。而若能联结乡户将李弘逐走,一者能够缓解来自头顶的压力,二者也能广收身同此困的那些乡宗的拥戴。

但在韦谌看来,韦楷的这些想法实在片面和乐观。如果说胡虏是暴虐之豺狼,那么行台便是冠带之狮虎,虽然多了一层掩饰,但骨子里的凶残较之胡虏无逊多少。想要通过区区乡徒声势便逼迫行台做出让步,无异于玩火。

这一次的盛会,其实从一开始筹措便是行台入治关中之后一贯以来的风格,那就是不着痕迹的挑拨乡宗之间进行竞争。本来还算和谐的乡里关系,凭空造出这样一个需要争抢的虚荣名誉,让本来就是勉强拢合的乡情变得更加裂痕密布。

之后无论是军礼迎接沈大将军,还是宴会中雍州长史张鉴宣讲那些政绩,无非炫耀行台文治武功,震慑得乡众凛然不敢发声罢了。而事实上这桩桩手段也的确收效甚佳,甚至就连韦谌都越发的不看好韦楷此前的谋划,懒于应其人催促分头游说乡户。

这么短的时间里,韦楷居然游说说服十几户乡宗人家答应响应他,这实在大大出乎韦谌的预料。且不说过往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们韦氏还剩下多少乡望影响,单单行台连番手段施用下来,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无顾行台威仪而选择行险一搏,便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

韦谌并不是妄自菲薄或者说小觑乡户,在他看来,三辅这些乡户人家,哪怕是在行台政令打压之下乡资尽被夺走,敢于或者说值得拼死相搏的都寥寥无几。

他们韦氏勉强算一个,但剩下那些乡户,本身乡势便不强,也不是行台重点打压的目标,选择在这个时候主动跳出来,与本就前景极不明朗的韦氏站在一处,难道真有那么多人活腻了?

趁着众人俱都疾步行入殿堂,无人关注他们之际,韦谌拉住韦楷再作劝说,将自己的想法稍作陈述,认为此事太过蹊跷,实在不宜贸然发动。

而且其实在他心里,由于此前听到自家幼弟韦轨的一番议论之后,心里已经渐渐有了另一个想法,不免更加不愿意韦楷出头见恶行台,累及家势更加败坏。

可是韦楷在听到韦谌劝说的内容之后,心情却更加败坏,他认为这是韦谌小觑自己,觉得自己没有能力说服那些乡宗真心靠拢起来,一时间脸色变得铁青无比。

“人皆各有志气,也难彼此强求。三郎你临阵而退,我不怪你。但我却绝不能再坐望家势败坏直至无可挽回,更加不能辜负乡众投我之殷切厚望。此举或有凶险,即便因言入罪,祸我一人则已。但若能以谏言将李弘逐出三辅,使我乡土再归仁治,损我一身又有何惜!”

说完这些后,韦楷当即便拂袖而去,不再理会身后的韦谌,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昂首行入殿堂。

此时的殿堂内,沈大将军早已经端坐于上,其他众人也都悉数归席。此刻天色已经将近傍晚,大殿内里已经点起了灯烛。

韦谌忧心忡忡步入自己席中,却发现原本与自己并席而坐的韦楷却不见了踪迹,他坐在席中伸长脖颈稍一观望,才发现韦楷正端坐在靠近大将军坐席的一个位置,隐隐可以看到其人两手握拳缩在袍袖中,双肩也微微颤栗,脸色凝重之下自有一股掩饰不住的激动,可见仍是坚定决心,将要待时而动。

眼见这一幕,韦谌心知已经绝难再阻止韦楷,不免幽幽长叹一声。对于行台针对他家的打压,其实韦谌心内也是常怀激愤幽怨,否则前时在听到韦轨敬服行台之言,不至于那么气愤。

可是在听完韦轨一番劝说之后,韦谌感受最大就是行台兼有南北四方之地,其强大远出他们这些乡户之想象,简而言之,他们甚至不配被行台视作对手而进行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