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拿巴家族虽然不是什么革命党,但是帝国的支持者,同样和保王党有着血海深仇——当初拿破仑在巴黎起家的“第一桶金”,就是在1795年葡月暴动当中,协助当时的督政府镇压保王党叛乱捞到的,接着为了论功行赏,巴拉斯把他派去当了意大利军团司令,从此之后他有了自己的家底。
而后来,1799年拿破仑发动了雾月政变,篡夺了法兰西的权力,自封了第一执政,而这也让他成为了那些希望复辟波旁王朝的人的眼中钉,于是保王党人策划了一场针对拿破仑的爆炸袭击,炸死了100多人;而拿破仑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以铁腕进行镇压和报复,他派人越过国境,抓住并且枪毙了孔代亲王的独子昂吉安公爵。
因为路易十六国王一家已经遇难,他的两个弟弟,普罗旺斯伯爵没有子嗣,阿图瓦伯爵只有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所以昂吉安公爵作为王室旁支,是当时王族内少有的年轻人了,他的死亡自然也是对王族的沉重打击,两边的仇恨也就日渐高涨。
在1815年拿破仑彻底覆亡之后,保王党人对共和派和帝国派进行了一视同仁的镇压和报复,夏奈尔的父母就是在那一场血腥报复当中遇难的。
虽然现在已经时过境迁,但是几十年的厮杀当中,积累的仇恨没有那么容易化解,那些血腥气依旧刺鼻,诺德利恩公爵生怕往事重演——尤其是害怕这个雄心勃勃的少年人,搞出激烈的清算。
他并不是什么忠臣孝子,但是他毕竟曾经受过王家的恩惠,他自然不愿意看到王室在未来又成为牺牲品。
同时,他也害怕那种“互杀到底”的仇恨循环,最后报应落到自己身上——因为在他已经亲身经历的历史当中,到处都是这种报应的例子。
今天杀狠了,明天屠刀一定会轮到自己头上,没有任何例外,哪怕再怎么得势的人,挥动屠刀之后终究没有好下场。
“陛下,我在此提前预祝您能够大获全胜。”思前想后,公爵小心翼翼地开口了,“我知道,您虽然年轻,但是您的智慧和才华远超常人,我这样一个庸才,本是没有资格向您提出什么意见的,我只是以我发自肺腑的诚恳,请您听一下我几句忠告。”
“好了,不必这么拘谨,先生。”艾格隆摆了摆手,示意对方不要这么小心,“您在我面前可以畅所欲言,如果您的意见有理,我会听的。”
看到艾格隆这么虚心,公爵也松了口气,“若您能够回到巴黎,那么如何处置王室,对您来说也将是非常棘手的问题。我个人认为,您最好力主将他们驱逐,同时允许他们携带自己的财产和仆从离开,那些忠心耿耿愿意随同他们离去的臣仆也不要做阻拦,这样可以显得您宽宏大量,并且展示出您不清算旧账的决心,避免激起国内和国外的激烈反应……”
艾格隆顿时沉默了。
放走王室并不算什么大事,本来艾格隆也没有打算为难波旁王家,到时候只要他们愿意走,他自然也愿意欢送——让他们带走他们的财产也不是什么问题,艾格隆也不在意什么财物,爱带走就带走。
但是公爵说到的重点是“臣仆”,那就不一样了。
公爵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实际上是劝自己允许当年清算波拿巴家族支持者的那些重要人物离开,不要大搞清算,干脆一起把他们和王室打发走,以避免激起人们对那些血腥往事的回忆。
这个问题倒是相当敏感,毕竟艾格隆也知道,自己的部下们大多数都记恨着当年的仇恨,如果自己一声不吭就放走了那些仇敌,恐怕也会激起不满。
但是,无论如何,公爵的担忧也是正确的,如果自己摆开一副血腥清算的架势,那么自己很快就会失去人心,再也无法号召起全民了。
思索了片刻之后,艾格隆缓缓回答,“您说得有理,我明白您的苦心。放心吧,我不会去再来一次大清算的,那只会损耗法兰西原本就被重创的元气。纷争和杀戮的时代已经过去,如今是和解的时代,我若是想要坐稳王座,只能散播繁荣而不是散播恐惧。”
然后,他突然话锋一转,“但是,若我对过去的一切都既往不咎,那也会寒了我支持者们的心,我必须展示出我的决心和铁腕,让所有人知道我绝不是个好摆布的人……所以我需要留下一些牺牲品,用他们来告慰我的支持者。”
“您希望让谁当牺牲品呢?”公爵大着胆子问。
“我无法告诉您全部,因为现在为时尚早,我还没来得及去仔细甄别我的仇敌,不过嘛——泰勒温伯爵算是其中之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