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影说得很平淡, 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上岛时的惨烈景象。

在他去之前, 把他从迷蝶谷一路护送到东海边的季作山问他“六老师,真的不用我陪你吗。”

他单膝蹲下, 伸手抚着涌动的海潮, 道“去找小池吧。”

季作山犹然不能放心“可你伤得太重了。”

他说“我没事。我对我自己有数, 但我不放心他。”

……哪怕知道他的本事,也始终不能放心。

季作山说“那我去把你的事情告诉他……”

“不要跟他说,他知道我来闯岛,也会不放心的。”061说,“而且,我不知道我的老板会不会盯着他,你和他交流,说不准会被我的老板盯上。只能麻烦你陪在他身边一段时间,替我照看一下他的安全了。……多谢。”

说到此处,他将一把水剑从泛着雪白泡沫的海潮间缓缓抽出“该说的事情,我会回去,亲口对他说。”

一把东海晚潮凝就的水剑,提在一个满身伤口的人手里,伴他走过一条仿佛看不到尽头的血路。

他也做了一回猎妖人,独身一个走过去,又提着一颗头,全身而退。

娄影能读到段书绝的记忆,他曾透过段书绝惊慌失措的眼睛,见过那些屠戮者的面容。

他强行闯岛,在茫茫妖海中找到了一张曾出现在段书绝记忆中的脸,一剑削颅,将被血污染得污糟一片的长发缠在腕上,渡过重洋,转去找他的小池。

没有对那些妖物斩尽杀绝,是因为他有伤在身,力量尚不足。

有了小池这条软肋,他不会轻易逞强。

况且,血亲之仇,应当由段书绝亲手来报。

池小池问了第二个问题“师父早就知道谣言之事?”

“事关你我,当然知道。”

流言纷纷,他自是清楚。他只是留着痈疮,不急于拔除罢了。

就算自己把那画师和招摇撞骗的破落户早早捞上山来,向赤云子做出了澄清,谣言也已经传开,自己总不能拉着那两人,跑到人家门前一一澄清,也不能为此就召开一个澄清大会,大动干戈,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先留下底牌,任其发酵,等到公审之类的重大场合,再就势把这事情捅破,一举洗净先前所有流言。

池小池点了点头,问了第三个问题“伤是怎么回事?”

娄影不想细谈这个问题“是我自己不小心而已,很快就能好的,不要担心。”

池小池“……嗯。”

紧接着的,是一片漫长的沉默。

池小池的手掌仍是轻轻贴在他的心口处,眼睛也落在指尖处,像在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