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微白沉默不语。
男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两步,这才继续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讨厌你?”
“讨厌?”
秦微白问道。
“你知道原因。能出现在这里,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因果。”
男人语气冰冷,只不过这冰冷的语气中,却多多少少的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秦微白似乎明白了什么,这一次她真心愉悦的微笑起来:“我可以理解。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何况此事且不说有没有委屈个体,最起码对集体而言是好事。”
男人沉默着,良久,他才淡淡道:“我的大局无关个体集体,讨厌就是讨厌。”
秦微白笑着点点头,轻声威胁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殿下,我还是奉劝您改掉你的想法,不然我今后也许会做更多让您讨厌的事情也说不定呢。”
男人这一次没有动杀意,只是很无奈,很苦涩的叹了口气。
“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问道。
“我说过了,我只想让天澜平安。”
秦微白轻声道:“大势难料,殿下,拜托了。”
她极为骄傲的挺直的脊梁弯曲下来,对着面前的男人深深鞠躬。
恭恭敬敬。
男人静静的看着秦微白,眼神复杂。
“你这样的人,就是疯子。”
他看着秦微白低声道:“在你心里只有李天澜,你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他没事,外人赋予你的光环你根本就不稀罕。为了他,你能跟我如此的低姿态,但他若是出了事,我也可以想象到你对我的报复会有多么的疯狂,我说的没错吧?”
“当然。”
秦微白柔声笑道:“毕竟您答应过我了。”
“爱到极处,便是疯了。”
男人轻声自语,眼神恍惚。
“殿下若没有疯过,又如何能对我的立场感同身受?”
秦微白平静道:“对于当年的事情,不甘吗?后悔吗?还是”
“没有当年。”
男人打断了秦微白的话,冷冷道:“李天澜我尽力而为就是了。”
“不是尽力。”
秦微白坚持道:“是必须。且不说这次合作对你有多么大的利益,就是这些年殿下难道就不曾想过,你最亏欠谁吗?”
“亏欠?!”
男人猛然间哈哈大笑,明明已经不在年轻的他一旦张扬起来,浑身上下却尽是轻狂:“我亏欠谁?你应该问问,是谁最亏欠我!”
秦微白身子一震,一直在跟男人针锋相对的她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
没有丝毫血色的惨白。
那是无法形容的绝望和悲凉。
她嘴唇动了动,缓缓低下了始终高昂着的头。
这一刻的秦微白锋芒尽去,只剩下难以形容的娇弱。
“对不起。”
她喃喃自语,声音细微。
“什么?”
男人转过头来,一脸诧异。
秦微白颤抖了下,猛然回过神来,淡然道:“没什么。”
她清冷的眼神逐渐变得灼热,最终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狂。
“保护好天澜。”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道:“你必须要做到!他出了事情,杀他的人要死,殿下,你也要死!”
男人本想反唇相讥,但看到秦微白眼神中的疯狂,他忍不住轻轻一叹,点了点头。
“此次所谋,早已影响全局,黑暗骑士团,圣殿,英雄会,极地联盟,北海王氏这么多大势力都被牵扯进来,中洲触怒了黑暗世界数个超级势力,但此谋之后,你也将触怒中洲秦总,值吗?你应该知道这会是什么后果。”
秦微白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中洲内部已然成势,虽然目前势弱,但也不是昆仑城想如何就如何的,等天澜回到中洲,有没有我,都无所谓了。”
男人内心没由来的轻轻一颤,默默的摇了摇头。
直到现在,她在考虑的仍然是李天澜。
至于她自己
她又几时想过?
将生命,信仰,甚至是灵魂都最彻底的奉献给一个男人宁愿粉身碎骨,宁愿举世皆敌,这种疯狂又该是何等恐怖?
“我即刻就会出发前往长岛。”
男人点了点头,语气坚定。
“我也会去长岛。”
秦微白点了点头。
“去看李天澜吗?”
男人微笑着问道。
秦微白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如不见。”
男人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微白,感受着这四个字中蕴含的那一丝坚决,他的眼神中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尊重。
能够改变历史的,除了金钱与权力,还有武力和智慧。
但除此之外,还有疯狂。
男人轻轻一笑,语气真诚道:“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世界就是一场暴风雨,而人群就像是雨下的烛火,随时都会熄灭,因为我们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过我可以保证,这次我会全力保护李天澜,就当是我对你这份执着的尊重。”
“谢谢。”
秦微白点点头,转身,干脆利落的走向门外。
在即将出门的时候,她的身影突然停住。
背对着身后的男人,她淡淡道:“世界若真的是一场暴风雨,暴雨之下,你熄灭之时,必得善终。”
身后的男人哈哈一笑,狂放不羁,满不在乎。
窗外,大雨磅礴。
(第二卷完)
(这章,是真的难写可以说是第二卷最难写,最重要的一章,我写了好几遍断更三天了?擦第二卷完了。真的完了。)
黑夜,暴雨,长街,老宅。
连续多日的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大雨从天空落于地面,长街上积水未去,新雨已生,连绵的近乎狂暴的雨水笼罩着整个东都,阴沉和萧杀的氛围随着黑夜和暴雨弥漫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阴冷压抑,犹如末日将至。
老宅位于东都的西南边缘地带,已经无限接近了神奈,东都没有常规意义上的郊区,所以即便是边缘地带,周围依旧繁华,但繁华却是相对而言,如果说这片街区,这条长街是东都相对最为贫穷的地方,恐怕就是住在这里的当地人,都无法反驳什么。
长街之上没有娱乐场所,仅有的几家商店也早早关门,路旁的路灯在暴雨中闪烁着晦暗的光芒,灯光落于地面,积水不断波动,闪烁着凄迷的光,四周明明还是万家灯火的景象,但此情此景,却怎么看都有些荒凉。
长街尽头处是一片黑暗,附近的路灯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完全损坏,路面也有些坑洼,占地面积不小但外表却着实令人不敢恭维的老宅就坐落在这里,漫天暴雨之下,这完全就是一片与整个世界都彻底隔绝的黑暗,似乎就连雨水落在这里后声势都小了些。
无声无息间,两道纯白色的身影极为突兀的出现在了老宅门口。
两人的身影在老宅门口的左右两侧站定,便一动不动了。
黑暗遮掩了他们的相貌,只映出了两个人形的轮廓,兴许是光线太过漆黑,以至于突然出现静立于门口的两道白影看上去显得刺眼而诡异。
闷雷在上方的天空滚滚而过。
苍白的闪电刹那间将天穹撕裂,明亮的光弧从九天之上垂落到了极低处,将老宅附近的一切都彻底照亮了一瞬。
白衣白鞋白手套。
两张明明不同却都是英俊的近乎妖异的脸庞在黑暗中浮现,最终又归于黑暗。
“时间差不多了。”
一片黑暗的隆隆雨声中,一名白衣人突然开口,他的嗓音柔和的近乎阴冷,但很轻的声音在大雨中听上去却极为清晰。
“该到了。”
另外一名白衣人简单的说了一句。
两人再次沉默下来,一动不动。
又一道闪电划过苍穹。
老宅门前,狂暴的雨,白色的人,漆黑的夜,破旧的门都被彻底照亮,光影之中,整个老宅看上去都像是一副纯粹而压抑的黑白画卷。
明亮的灯光在惊雷响起之前亮起。
雨幕之中,一辆黑色的轿车极为平稳的驶入长街,朝着已经极为破旧的老宅开了过来。
两名白衣人相互对视一眼,黑暗中,两人的眼神陡然凝聚起来。
轿车不急不缓,最终停在老宅门前。
两名白衣人还在犹豫,驾驶席上的司机已经迅速跳下车,顺手抽出了放置于车门中的雨伞,小跑向车辆后排。
这是一名身材极为高大的白人女子,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皮肤白皙,样子虽然略显普通了些,但身材却丰满而性感,她似乎根本就没看到站在老宅门口的两名白衣人,撑着雨伞,迅速拉开了车辆后排的车门,将雨伞罩住车顶,静静的等着。
因为雨伞前倾的关系,雨水迅速打湿了女人的半边身子,可她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这一举一动行云流水,自然而然,却透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和谦卑。
两名白衣人再次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荒谬。
轮回十二天王之绝影!
在所有惊雷境巅峰高手的行列中,这都是一个值得重视的人物,绝影最强的就是速度,善于突袭,攻势迅猛,出身雪国的她虽然身材高大,但进退之间却犹如暴风,声势猛烈又难以捕捉,在整个黑暗世界,这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也是轮回对外曝光率最高的天王之一。
在今天之前,两名白衣人从来都不曾想到,堂堂轮回天王,竟然会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表现的像是一个仆人,而且还是心甘情愿。
车内寂静无声。
两名白衣人静静的看着,虽然还不曾看到正主,可他们却感受到了傲慢。
高高在上,凛然入刀的傲慢。
一条纤细优雅的小腿率先探出车厢,黑色的高跟鞋轻柔而坚定的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身材高挑的女子走出车厢,站在伞下,随意的抬头四顾。
风雨依旧,黑暗依旧。
可刹那之间,犹如黑白画面一般的老宅门前却突兀的多了一抹如同梦幻般的光芒。
黑色的西装,黑色的紧身裤,黑色的高跟鞋,柔顺的长发随意梳成了马尾辫,她完美的如同梦幻的精致脸庞上平平静静,清清冷冷,如同天边的云月,黑暗之中,她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带着一种绚烂而又锋利的光芒。
完美,高贵,精致,梦幻,骄傲,冷冽
不同的气质似乎以最彻底的方式在她身上融合到一起,浑然天成,没有丝毫的瑕疵。
两名实际年岁早已不再年轻的白衣人眼神同时出现了些许的恍惚。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位黑暗世界的奇女子,这个被无数人奉为心中女神的奇女子。
她突兀的出现在黑暗世界,以一种极为高调的方式。
近几年的时间里,黑暗世界中每一次事件的背后,似乎都有她的身影在闪动,或明或暗,风华绝代,这一抹浅浅的,微微的白色,自出现以来便在最黑暗的世界里迸发着最璀璨的光芒。
红颜如诗如玉。
这是一个此时绝不应该出现在东都的女子,可此时却已经站在了这座不为人知的老宅门前。
秦微白!
“在车里等我。”
清冷柔和的嗓音中,秦微白接过了绝影手中的雨伞,迈步走上面前的台阶。
“老板”
绝影下意识的叫了一声。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的清脆声音顿了一顿,秦微白拿着雨伞,轻笑道:“没事。等我。”
门口的两名白衣人已经同时向前,微笑着开口道:“欢迎秦总。殿下已经在宅内静候秦总光临。”
秦微白点了点头,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举着伞施施然的走进了老宅的大门。
仿似透着岁月痕迹的吱呀声响中,大门打开又合拢。
两名白衣人依旧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黑暗之中。
绝影面前。
黎明破晓。
老宅内部和外部基本一致,这确实不是一个豪华舒适的地方,斑驳的墙壁,高低不平的地面,老宅内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透着一种浓浓的古老气息。
踏过院落中的石板路,秦微白直接走向唯一亮着灯的客厅。
老宅虽然破旧,但面积却并不小,数十米的路程,雨幕之中,只有秦微白一个人的身影静静的走着。
高跟鞋敲打在石板上的声音清晰入耳。
深沉的夜,狂暴的雨,古老的院落。
岁月的力量在无声无息间击碎了回忆的四壁,不可抗拒的大势之下,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早已注定的天命。
秦微白眼神恍惚,一路前行。
穿过院落,她的身影在前厅门前停下。
透过有些污迹的玻璃,隐隐约约,房间内似乎正坐着一个男人。
秦微白深深呼吸,她有些恍惚的眼神一点一点的重新凝聚起来,变得清冷,变得锋利,变得理智。
收起雨伞。
秦微白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很大的前厅,或许是内部摆设太过简洁,所以显得很空旷,算不上明亮的灯光洒落在厅内,光线所不及的地方留下了大片的阴影,中心处的沙发上,一个男人背对着秦微白低头坐着,似乎是在看书。
电视没有画面,茶几没有茶水,空调没有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