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修点头笑道:“三司大人高风亮节,从不偏袒私人,这一点本人是知道的,不过本人现在倒有些后悔这次自告奋勇接了苏锦矫诏一案的调查之事,下朝之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妥,您说我该如何调查呢?”

晏殊不动声色道:“御史台查勘官员的手段欧阳大人比老夫多了百倍,怎地反倒来问老夫如何调查,老夫可不敢替你乱出主意。”

欧阳修左右看看,忽然低声道:“三司大人的意思是要本人秉公办理了?先去提了证人拿下口供,再去询问苏锦,最后两厢对质三堂会审做出决断是么?”

晏殊淡淡道:“怎么做是你的事,老夫在此事上实不能给你出什么主意,苏锦是我三司之人,按理也需避嫌回避为好,欧阳大人何必问我。”

欧阳修皱眉道:“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堂上吕相的那封信中其实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按照那封信上所言,苏锦的事儿恐怕不会有假,堂堂一路转运使,怎会杜撰陷害他人的证据,这不是自毁前途么?而且吕相是何等精细之人,他能在朝堂上公然读信,必是经过核实判断,所以此案其实已经很明朗了。”

晏殊笑道:“你们御史台向来都是以揣摩人的心思来办案的么?凭着你的揣摩和观察,苏锦这件案子似乎无需勘察,直接可以定罪了。”

欧阳修一愣,呵呵笑道:“你看看,三司大人骂人都不带脏字,哪有这么当面编排人的,我这不是在分析给您听么?”

晏殊收起笑容道:“欧阳大人,老夫急着要见皇上,你要是有什么话但可直说无妨,若只是想跟老夫闲聊的话,可待晚间去我三司衙门,我叫下边备些薄酒,你我边吃边聊,也省的在这站着吹冷风,岂不快哉?”

欧阳修也收起笑容道:“三司大人的提议不错,不过本人是没那闲工夫了,因为本官也要去见皇上,你我二人同去如何?”

晏殊道:“你也要去见皇上?”

欧阳修道:“当然,我要请皇上示下,苏锦矫诏之事怎么查?如何查?晏大人不给我答案,我只好去问皇上了。”

晏殊皱眉道:“你我一同去,岂不是让皇上误以为老夫与你串通一气?”

欧阳修道:“那也没办法,谁叫三司大人不给我个明示呢?本人虽是御史台官员,但也并非不懂人情世故,说老实话,本人也很纠结此事,我若戮力去查办,哪怕他是圣人也会被我找出罪证来,无论罪证大小,总逃不过我的眼睛,所以无论苏锦是否矫诏,我想查他总是能找出足以让他丢官下狱的罪证。”

晏殊知道欧阳修说的是实话,御史台查勘某人,除非他们不想整死你,否则任你是谁,总是会有让他们抓住的尾巴,现如今谁的屁股后面没有黄白之物?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清白如水?当然御史台也不会蠢到胡乱咬人,但像苏锦这种毫无根基的新进官员,整起来简直就是三只手拿田螺,一拿一个准。

欧阳修续道:“但是另一面,本人知道眼下粮务乃朝廷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苏锦又是个中里手,我若一味的为了办案而办案,岂非舍本逐末?拿了苏锦一人是小事,坏了朝廷粮务乃是大事;一边是职责所在,一边是关乎大局之事,教本人实在难以取舍,故而才来问问三司大人的意见,可是三司大人不给我建议,那我只好去见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