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斌的声音在他耳边搅成一坨回声,他听不下去了。“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上级的决定?”方黎阳忽然抬头,盯着郎斌的眼睛。
郎斌先是面色艰涩地回看他,而后笑了一声,笑得很不好听,“黎阳,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你妈还在家等你。需不需要我打个报告,替你多申请一年冷却期?”
方黎阳在与郎斌的对视中败下阵来,看着腕上被手铐硌出的血道子,攥紧了拳头。
第二天他被关在警局,第三天就得到了方星被送走的消息。他至今后悔问出那句话,要是当时没有触怒郎斌,他可能有机会亲自送走方星,跟他好好解释送他离开的原因。可矛盾的是,他又庆幸自己没有真地面对那时的分离,同时又为这一点点的庆幸而羞愧自责。他的平常人生和方星的平常人生像是被摆在天平两端,永远要有一方为另一方颠倒。
他悄悄走进方星的房间,方星背对着门,肩膀均匀起伏。他摸着黑,跪到床边,轻轻抚着方星的肩膀,也不说话,摸了没几下就收回来,盯着方星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附身亲了亲方星耳朵上方的位置,轻轻退出房间。
门关上,确定方黎阳离开了门口,方星翻身躺平,看着天花板重重呼出一口气。
方星几乎一夜没睡,黑着眼圈,五点多就出门了,下意识地直奔机车,扶上车把忽然回过神,甩手丢开了。跑去拳馆外面的操场跑了十圈,再去吃早饭。
小油菜穿着一身红色的工作服,歪戴着一定小黄帽,围个黑色的围裙,早上没化妆,脸还肿着,一身小丫头气,笑嘻嘻跑过来问:“今天这么早啊!吃什么?”
“两笼包子,一碗牛肉面。再来一碗豆浆和一笼包子打包。”
“好嘞!”小油菜涂满黑指甲油的手飞速写完单子,屁颠颠跑走。
方星拿桌子上的餐巾纸把桌子重新抹了一遍,没一会儿小油菜端着餐盘过来,朝外东张西望,“你没骑车?”
“白天不骑了,回头买辆自行车骑。”方星劈开筷子,挑起一大口面条。
“啊?!我还指望着你能骑车带我出去长脸呢。”小油菜失望地鼓着脸。
“有车的又不止我,找别人给你长脸去。”方星呼噜呼噜吃面嚼包子,胃里渐渐暖了起来。
“嘿嘿……”小油菜凑过来冲着方星笑。
方星看都没看他,“别动你那歪心思了,赶紧干活儿去!”小油菜嘴还没来得及撅起来,就听有人喊:“小油菜!干嘛呢!来厨房!”
小油菜朝身后瞥了一眼,抓着抹布,气哼哼地走了。
方黎阳每天从凌晨睡到中午太阳正高的时候。今天一睁眼,光线灰暗,在看窗外,夜里的冷雨已经变成了雨夹雪。饥肠辘辘地爬起来,走到客厅,看见餐桌上摆好的一碟包子和一碗豆浆。方黎阳端起碟子往嘴里塞了两个半冷不热的包子之后,看到碟子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热了再吃。没忍住笑了出来,捧着一碟一碗去了厨房。
方黎阳几身西装都是郑玉派人给置办的,每天到更衣室,洗好的西装已经规规矩矩地用落地衣架撑在穿衣镜旁。做工不敢说是绝对一流,但配他一个夜场经理的身份也算得上高级到夸张了。方黎阳一米七五稍显单薄的身量,配着一副细框眼镜,平时就像个文弱书生。而定做的这几套西装虽然都是普通的深色,或有一些暗纹,设计却多花巧。方黎阳穿上后,带出了他气质里暗藏的一段风情,直到眉梢眼角都掩不住了。
试衣服的时候,他自己有些看不惯,想换个线条硬朗些的设计。不知道郑玉是故意的,还是过来量体的裁缝觉得这个款式衬他,最后全做成了一水儿的收腰收臀的样子。倒是萍姐说了,这副打扮,才像行走夜场的人。
他知道这个样子的自己,能带来不少方便,可是这种地方,方便也是麻烦。
雪白的衬衣领子紧紧裹着雪白的脖子,方黎阳系上衬衣最后一颗扣子,喉结在狭小空间内微微起伏。他对着镜子调整领带。
“方哥,今天郑总来了。”他的副手小江凑了过来,把对讲机别在他腰侧。
郑总就是郑玉。就是他叫方黎阳到假面做经理。他在林少廉手下做事,曾经和陈力是死对头。方黎阳接到新任务,刚刚来到K市,苦于无法接近林少廉一系的时候,就被郑玉的人主动找上门。
方黎阳是陈力跟前新进的红人,可惜好景不长,陈力就被一锅端了。虽说如此,提起方黎阳多少也是有点名头的人物,他大驾光临K市这么久,竟然好像没人发现他一样,可见陈力翻船的事情闹得惊涛骇浪,连带旁支旁系都皆如惊了的蛇一般钻到洞底。方黎阳跟郎斌汇报情况,正打算打报告申请终止任务的时候,他被人绑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