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沈哲穿着袖子短了一截的校服从外面回来,刚一进门,就听见身后传来冰冷的声音——

“跪下!”

声音来源于沈哲母亲。

沈哲身体僵硬片刻,随后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在桌边跪下。

“怎么这么晚回来?你是不是也想学你爸整天不着家?”

“今天值日……”

沈哲头没抬起来,又低下去,声音也逐渐消失。

解释没意义,这样的话他每周都要说一遍,可是每一周他都还会被问被骂。这个人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解释,而是在他身上寻找在他爸那得不到的乖巧和认错。

“一个借口说一千遍一万遍,你是不是当我是傻子?”

“天天不回来,你是不是跟你爸去见那个女人了?你是不是想让她当你妈妈?是不是?你说啊?!”

对方喘一口气,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哭腔。

“我知道,你们都想让我去死,我死了你们就都开心了。这么多年了,我竟然像一个外人……”

沈哲依然低着头,垂下的发丝遮住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现在依然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眼泪时有多慌张,哄了多少句话,结果却被叫到外面代替他爸跪一晚上。

这个女人第二天还当着邻居的面哭诉,说自己不听话,彻夜未归,她在房间里等了一个晚上等等等等。

虚伪至极。

……

再一次被叫到外面罚跪,沈哲照做了。

房间的灯光逐渐暗下去,春寒料峭的夜里,细雨打湿他的衣服,风冷的刺骨,无边的黑暗像潮水般向他涌来,令人窒息。

沈哲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不仅是被这忽然增大的夜风,也被那黑洞洞的,仿佛能吃人的家——

他要离开!

沈哲忽然站起来,踉跄两步才勉强扶着柱子站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