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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佶被高俅一会左一会右的语气弄得莫名其妙,好半晌才道:“那是我昨日去慈德宫向太后问安时太后赏赐的,说是下头进贡的端砚,怎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高俅示意赵佶不要出声,自己眉头紧锁思考了起来。许久,他才字斟句酌地问道:“平时逢年过节,太后都会赏赐给你什么?”

“平时?不外乎一些衣料绸缎,要么就是金银摆设或是如意之类的……”赵佶左思右想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不由更加疑惑了,“伯章,你究竟想说什么?”

“一般而言,圣上的赏赐多半是御制新书或是笔墨纸砚,而太后的赏赐则大多是金玉或绸缎,我说的对不对?”高俅见赵佶连连点头,更加肯定自己猜测的正确,“像端砚这样珍贵的东西,向来是由圣上颁赐大臣宗室,而听说圣瑞宫皇太妃日日待在福宁殿,绝对没有这个空闲。所以,此次颁赐的就是慈德宫太后了。”

“你的意思是说,太后会将这些东西赐给信得过的大臣?”赵佶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我怎么就忘了,内侍曲风背地里悄悄对我说过,奉太后懿旨前去赏赐的足足有十几家大臣,其中便有曾布等人,唯独没有二惇和二蔡!”

“看来,太后的心意已经很明确了。”高俅如释重负地倒在了座椅上,长长呼出了一口气,“之所以漏去他们几人,恐怕和圣瑞宫有关系。看来,皇太妃日夜守候在福宁殿也是动机不纯,太后早已看在了眼中。”

“谁说不是呢!”赵佶也学着高俅,懒洋洋地把全身重量都散在了椅子上,丝毫没有顾及坐相。许久,他才迸出了一句略显突兀的话,“其实,无论皇太妃怎么设法,皇兄都是不会立赵似为嗣的。因为,上次皇兄单独召见我时,曾经用毋庸置疑的口气说,他讨厌赵似的嚣张跋扈不识好歹,还说皇太妃逼他过紧……”

“这些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高俅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见赵佶一幅自悔失言的模样,立刻明白了其中关键。“想必这都是圣上对你的肺腑之言,算了,我本来就不应该探听的。”话虽如此,他的心里却结下了一个大疙瘩,人说天家无兄弟,自己不能不防赵煦一手。

“伯章,对不起,诸兄弟之中,皇兄算是对我最好的一个,这些话是他私底下说的,千叮咛万嘱咐我切勿外泄。”赵佶此刻颇有些尴尬,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话题,好半晌才发出了一声惊呼,“我竟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他急急忙忙站了起来,在书架上摸索了好一阵子,这才掏出了一块紫色的玉佩,郑而重之地往高俅手里一塞。“这是太后赏赐你的,你真是好福气。十年前,于阗进贡了四块清心宁神玉,如今太后太妃圣上皇后各持一块,这一块有了微小的裂缝,太后本来想赏赐给伊容,谁知她竟辗转为你讨了这赏赐。”

高俅闻言大吃一惊,目光立刻集中在了这块紫色的玉佩上。仅仅凭那玉佩入手的温润质感,他便知道这是不可多得的上好美玉,而宫中仅仅四块,其珍贵程度自然不言而喻。

“这么珍贵的赏赐,我实在是受之有愧……太后居然会同意伊容的进言?”话虽如此,他脑中却转过了别样的念头。开什么玩笑,尽管玉佩有了裂缝却仍旧是稀世珍宝,更何况除了帝后之外谁都没有,这伊容也是胆大,奏请太后赏赐这样的东西给自己做什么?这样一来,她自己岂不是失去了超然的立场?

“伯章,这其实是太后自己的意思,伊容只是借机再烧一把火而已。”赵佶回忆起伊容对自己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道,“太后一向对朝中新旧之争很是不以为然,对皇兄一再贬斥元祐旧党更是颇有微词。在她看来,政无新旧,唯义理是守;人无彼此,惟贤材当用。如今朝中众臣之中,曾布勉强还算入得她的眼,而伯章你出身苏门,又和曾布相交甚好,平时处事又深得中正二字,自然便得她好感。”

他见高俅满脸的愕然和不信,只得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你说说,太后如此看重你,你将来还有什么道理不能加官进爵?对了,太后已经让她的兄长向宗良将伊容收在膝下,又把她录入族谱,以后就该叫她向伊容了!”

高俅只觉心烦意乱,走出王府之后仍旧懵懵懂懂的,干脆把马车打发了回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多了,和妻子英娘是既成婚姻,夫妻俩虽然算不上琴瑟和谐,但好歹也是恩爱非常,唯一可惜得就是没能诞下一个孩子。而尽管云兰时时刻刻提及要嫁给他,真到了引退的时候却宁可重操旧业掌管天香楼也不愿意嫁入高门。除此之外,其余的纳妾提议更是全被他自己挡了回去,可伊容呢,自己能说对这个开朗的女孩没有一点情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