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臣就明言好了,圣上可知道,一海船的瓷器到海外可以换回多少钱?”
“多少?应该不外乎数万贯吧?”
高俅晒然一笑,这才道:“真正的数目是圣上所说的数倍,乃至十倍!我大宋物产丰饶,一旦有物产运抵海外,各国王侯贵胄无不是趋之若鹜,所以,区区一船普通瓷器往往能换回同等分量的珍贵香料和各种装饰品,到中原之后,除了只能卖给朝廷的禁榷物之外,其它东西往往一倒手其价值就极可能超过百万!”
“百万?”赵佶悚然一惊,但仍旧有些不太相信。
“不仅如此,我大宋所铸铜钱,每年至少有超过十万贯流落海外!”高俅见已经说动了赵佶,立刻趁热打铁地补充道,“我大宋虽然有禁令不许铜钱出海,但商人趋利,往往在货物中夹带铜钱出海。更有甚者,官商勾结,公然放行载有铜钱的船只出海。一旦这些船抵达海外,便可用铜钱购买当地的物产回国,一倒手又是十倍百倍的利。所以,早在我朝初年,就会出现铜钱入不敷出,不得不发行交子的状况!”
“竟然视朝廷铜禁于无睹……”喃喃自语了一句之后,赵佶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何不重重处置将那些胆大妄为的奸人?朕要下令各地官府,让他们严查!”
“圣上,倘若那些地方官员也有份参与这些走私呢?”高俅突然打断了赵佶的话,“各地官员经过了层层选拔,学识也许能够过得了关,但谁能担保他们在品行上也能完美无缺?此事之所以屡禁不止,一是因为其中获利太高,二则是因为官商不分,甚至以官身公然经商。究其原因,其实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他见赵佶听得聚精会神,不由微微一笑,“那就是我朝从未以朝廷的名义派船出海!”
“以朝廷的名义派船出海……你是说以朝廷的名义和海外诸国进行贸易?”赵佶虽然以前没怎么涉及过这些方面的知识,但在高俅频频暗示下,还是领悟到了其中重点,“这会不会被人指作与民争利?”
“圣上,富国强兵,利字乃是第一要务,那些士大夫若是真的耻于谈利,那他们又是靠什么东西生活,又是如何满足自己的温饱?”高俅一想到有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嘴脸就觉得可憎,因此毫不留情地斥道,“那些民间的寻常瓷器尚且能卖得百贯甚至千贯不等,那我大宋官窑出产的名贵瓷器岂不是更加价值连城?再说,市舶司作为一个朝廷下辖的官府,只管收税是不是太过浪费了?”
讲到兴头上,高俅愈发侃侃而谈。“我大宋如今的海外贸易已经遍及不少的遥远国家,用瓷器茶叶等物从他们那里换回了珍贵的香料和饰品。但是,这些国家往往缺乏冶炼技术,所以最需要的还是我大宋的铜钱。海外夷狄之国并不像我朝那样有严格的禁榷制度,为何我朝不能设法在外购买矿山或是矿山的开采权,雇佣当地便宜的人工开采,然后将精铜运回来,或者在当地秘密铸钱,换回各种用品?”
好不容易等到高俅说完,赵佶这才使劲吞咽了一口唾沫,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僵硬了。“伯章,你……你让朕好好想一想,这些事情全都非同小可,朕一时半会还不能下决断。”话虽如此,他的眼睛中却已经充满了亮晶晶的光芒,显然心动至极,“这么着,就算韩忠彦曾布他们不答应,朕也会以皇家的名义购买船只准备出海贸易!至少,朕得让那些大商家看看,生意不是只有他们会做!”
“看来大宋朝廷是缺钱惯了!”出宫的时候,高俅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不是么,若不是因为国库拮据,当初神宗皇帝又怎会不顾重重阻力任用王安石推行新政?如果不是缺钱,堂堂一国朝廷又怎么会在立国之初就开始卖官鬻爵全然不顾体面?他刚才之所以提出最后一个建议,就是因为依稀记得那些资本主义国家建立殖民地时,大肆掠夺殖民地的各种资源,现在自己只不过变了个法子用交易的方式,希望能够有所收获。
“海图,只可惜没有海图,否则,我大可招募一些敢死队出海去美洲或是非洲,那可是真正的黄金海岸啊!”上车前,高俅似乎感到有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一转头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也就不再留心。他起行之后,不远处的角落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盯着马车远去的方向,眼睛中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第二章 相见时难
赵佶自登基以来,先是罢免蔡卞安惇及其党羽,而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处置了最大的隐患章惇,一时间朝堂风气肃然一正。然而,尽管下令论政不分元祐绍圣,但朝中大臣仍是分作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边以尚书左仆射韩忠彦为首,李清臣等人附之,立场偏向于元祐旧政;另一边以尚书右仆射曾布为首,御史中丞赵挺之等人附之,立场则偏向于绍述之说。
然而,建中靖国元年正月丁丑,赵佶却突然下了任命曾布为山陵使的诏令。此事一经传出,韩忠彦等人无不额手称庆,全都认为曾布罢相为时不远。山陵使从来号为凶相,因此尽管归来能够厚得赏赐,但若是贪恋权位不去,则必遭御史弹劾。一时间,韩府中人欢欣鼓舞的同时,曾府不免就有些门庭冷落车马稀的景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