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臣虽然不同意韩相在边事上完全退却的态度,但是,有一句话他却说得没错,在圣上刚刚登基的这两年之内,确实要戒用兵,或者说,朝廷至少应该设法解决厢军的问题。”想到那个大宋财政的巨大包袱,再想到厢军大举逃亡的往事,高俅实在忍不住了,虽然说募兵制远远好过府兵制,但是,就大宋目前的状况来看,维持这样一支庞大的军队无异于浪费。“虽然同是军士,但上等禁军的俸禄足可养活一家,而厢军则欲求一身之温饱而不可得,再加上厢军被长官驱使如同奴隶,因此逃亡的从来就不在少数。”
赵佶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了凝重的表情。“伯章,军制乃是重中之重。王介甫当年提出将兵法,虽然收效显著,但最终却因为有人叫嚣这是颠覆祖宗成法,所以几乎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这样吧,你回去先仔仔细细地写一个条陈,朕细看之后再和你一步步计议。戒急用忍四个字还是你送给朕的,别自己反倒忘了这一点。”
高俅闻言不禁大感尴尬,暗骂自己今天是被蔡京的举动弄昏了头,他可不是当年的王安石,要是敢大刀阔斧地斩向一切弊政,说不定第一个被罢斥的就是自己。
一直到日头偏西,高俅才出了福宁殿,一路上看到的内侍宫女无不对他执礼恭敬。他心不在焉地点头回礼,脑子里却仍在思考着那一篇大文章,直到此刻他方才发觉,大宋着实积弊已深,比起神宗熙宁年间,如今经过哲宗元祐和绍圣那样一折腾,情况要糟糕许多,下猛药的结果很可能是带起一连串反应,大家一起完蛋。
“高学士,高学士!”
骤然听到那一阵呼声,高俅只得回头望去,只见一身内侍服色的童贯一路小跑奔了过来,在他面前气喘吁吁地停下。“高学士,小人奉命给您带个口信。”
“带信?”高俅见童贯一脸谀笑,本能地想要别过脸去,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谁的口信?”
童贯小心翼翼地往四周张望了一阵,这才低声道:“是元符皇后。”
高俅心中一跳,负在身后的双手也不由握成了拳头。自从哲宗赵煦驾崩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元符皇后刘珂,只知道赵佶看在兄长的面子上对其颇为照顾。也许是因为蝴蝶效应,赵佶即位之后,向太后并没有坚持废元符皇后刘珂而改立废后孟氏,少了这一遭,他当然吧刘珂忘在了脑后。此时,他勉强镇定了一下心神,然后淡然问道:“元符皇后召见我有何事?”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童贯垂手侍立,脸上尽显忠厚老实,“小人只是奉命去元符皇后宫中差遣时得了皇后吩咐,不敢妄加揣测。”
高俅见童贯不似说谎,不由更加踌躇了起来,但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既如此,你将此事知会圣上一声,我现在就去拜见元符皇后。”
童贯连忙低头答应,待到高俅远去之后,他方才收起了面上的谦卑之色,眸子中精光毕露。
“高俅高伯章……”他低声念道,随即又喃喃自语了起来,“我和他应该是素不相识,我怎么感到他对我始终相当冷淡,这样下去我下的功夫岂不白费?他怎么说都是御前第一信臣,若是不能够打通他的关节,圣上一时兴头过了,说不定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不行,我一定得另外设法,这种被人俯视的日子我过够了!”
由于哲宗赵煦驾崩的时候已经有了向太后和朱太妃两宫,因此刘珂这个元符皇后并未获赐宫名,仍旧是居住在原来的宫室中。宋时的皇宫远远没有之后历代的等级森严,刘珂的宫殿虽然算得上后宫中较为奢华的一座,比起高俅后世参观的紫禁城坤宁宫仍旧是大有不如。
进门之前,高俅先是勉强收摄心神,这才肃然下拜道:“臣高俅参见元符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