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哥,你总算醒了!”
旁边忽然钻出一个人头,一幅嬉皮笑脸的表情。“你这一觉倒是睡得好,足足一天一夜,让大家担心得够呛。要不是我和希晏轮流进来看过你几回,准会以为你被人下了药,否则怎么会睡得像死猪一样?”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看四周,最后低声问道,“是不是前夜太疯狂所以起不来了?说起来我从昨天傍晚起就没有看到那个白玲,想必也去补眠去了……”
“你小子就知道耍贫嘴!”高俅没好气地敲了一下燕青的脑袋,见其夸张地连连呼痛抱头鼠窜,只得呵斥道,“别闹了,马帮那些人究竟怎么样?”
燕青这才换上了一幅庄重的表情,“他们都安分得很,丝毫没有任何动静。我悄悄溜去他们的住处想要查探一番,结果那里防备极严。我费尽心思也只探到外围,结果根本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最可疑的是,听他们说话的口气,那个陈克韫居然不在。”说着说着,他斜倚在旁边的树上,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高大哥你发现没有,叶巴头人的那个妻子举动有些奇怪。”
高俅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也想起了阿依在席间的异常举动。“你观察得不无道理,不过,照白玲所说,她的出身原本就高过叶巴不少,有什么反常也有可能。我担心的是马帮这些人的居心,他们这些人本来就犯了朝廷的忌讳,眼下又和各部落频频交涉,难保没有其他的想法。”
燕青闻言不禁迟疑了起来,过了好一会,他实在忍不住了,直截了当地建议道:“高大哥,你要不要向那个叶巴表明身份?我看这个人是很识时务的,而且也没有排斥汉人的心理,若是能够从他入手,由小及大,说不定会成为你此次入川的突破口。”
“哦?”高俅眉头一挑,刚要回答,忽然瞥见那边来了一行人,脸色立刻一变,连忙示意燕青噤声,自己则笑容可掬地迎了上去。那十数人中,光是他认识的就有叶巴夫妻俩、白玲和陈克韫,至于其他几个身着异族服装的都流露出一股傲然的气息,想必是附近几处的地头蛇。
甫一照面,叶巴便用亲切到肉麻的语气和高俅打了个招呼:“阿峰,这些都是附近村寨的头人,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一边用自己的语言将高俅介绍给那几个中年头人,一边用汉语向高俅解说着这些人的来历地位,末了才笑道,“你这些手下还真是忠心耿耿,我原本想要派人去叫你,却被人挡在了门外,只有阿玲才能进去,她却死活不愿意扰了你的睡眠。”
尽管面上客客气气,但高俅还是感觉到了这些人隐藏在礼貌背后的轻蔑和敌视,再看陈克韫与这些乌蛮头人也维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他哪会不明白所谓和睦背后的文章?看来,即便是和这些部落村寨打得火热的马帮,也未必能够担保这种关系能够长久。汉民和这些作风彪悍的夷民之间,总是还存在着一道深深的沟壑。
正在此时,他忽然看到正在用乌族语和头人们交谈的叶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心中不由微微一怔。没过多久,叶巴便愁眉苦脸地走了过来,低声道:“阿峰,听说你那两个部属悍勇非常,这些头人都不服气,提出要和你的属下比武。他们不比我,至少管辖着上千人,手底下少说也有数十个精于武艺的。你要是觉得为难,我再想办法推掉就是了。”
听到这里,高俅便抬眼打量了那几个头人一番,见他们洋洋自得的模样,心底立觉气不打一处来。不用说他也知道这一场毫无意义的比斗出自谁的手笔,除了那边没事人一般的陈克韫,还有谁会从中挑拨?收回目光的一刹那,他又捕捉到了叶巴脸上一闪而逝的狡黠,自是更加了然。看来,若是拒绝这个要求,自己恐怕要立刻被扫地出门了。
尽管这边两个人声音压得很低,但白玲还是听清楚了,面色登时极为难看,转过头便用乌族语对那几个头人大声嚷嚷了起来。这下可好,那几个中年头人全都铁青了脸,其中一个更是语速飞快地回击了过去,白玲哪会示弱,自然又用言语反击,最后竟争吵了起来。见此情景,叶巴只得放下高俅这一边,急急忙忙地奔过去调解。
“阿玲连他大哥的事都不关心,竟然会因为你和别人吵架,你真是好福气啊!”
蓦然听到这样一句话,高俅连忙转过了头,见阿依神情怔忡地站在自己身边,不由觉得有些诧异。刚才那句话说得字润腔圆,和汉族女子的吐字发音没什么两样,哪还有昨日的生硬味道。他还想问一个究竟时,却见阿依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一场争论下来,白玲固然是面红耳赤异常激动,那几个中年头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全都是一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好容易安抚了两边,唉声叹气的叶巴这才回转了来,不无头痛地说道:“刚才阿玲嘲讽了他们一通,说他们手底下至少有几百号人,却想要占你这个商人的便宜,乱七八糟的话说了一大堆,结果他们都恼了。刚才他们已经撂下了话,说是只要你能打败他们几个村寨的派出的高手,以后你的商队就能在这一带畅通无阻。你可别小看了这一条,马帮每年至少也花费上万贯才能达到这个目的。”
响鼓不用重锤,高俅当然明白其中关键,但是,这种拳脚无眼的比武却不是容易应付过去的。倘若只是蛮力出众的所谓勇士当然好对付,但是,怕只怕这些头人真有拿得出手的一流高手,到时候自己就有得头痛了。再说了,燕青是自己的义弟,姚平仲自己还要指望他将来去带兵打仗,怎么能放在区区一场比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