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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个份上,尘云和尘静自然连忙点头应是。徐守真却知道这番话不过是敲打边鼓,能够有多少效用却不得而知。看着两个年轻气盛的徒儿,再想想多年前曾经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的自己,他心中不由嗟叹不已。

三人一路走到街道的拐角处,只见一辆簇新的马车早就停在了那里,四个精壮的仆役正不安地在马车旁连连跺脚,直到发现三人的身影方才大喜过望,其中一个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徐真人!”那人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双手将一份帖子高举过头,“敝主在舍下备了酒宴,想请徐真人过府一叙。”

徐守真眉头微微一皱,沉吟片刻,他也不接过那帖子,仿佛全然无心地问道:“莫非是你们的少主回来了么?”

“啊?”那仆人大惊,一时间竟忘记了礼数,直直地抬起了头,好半晌才反应了过来,连忙五体投地地拜了下来,“小人并非是有意蒙骗徐真人,少主确实在日前归来,因为久仰神翁大名,因此主人才会邀请徐真人过府。今日受邀的还有渝州不少世家望族,小人受命前来,若是不能请到徐真人,怕是回去便要受责罚……”

不待那仆人说完,徐守真便轻轻挥了挥手。“也罢,我今日横竖也没什么要事,就随你去赴宴吧。”趁着那仆人喜形于色的工夫,他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今日受邀的还有谁?”

能够请到声名远播的神翁,那仆人自然大大松了一口气,再说这些事待会自见分晓,他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回禀徐真人,今次主人请的都是本地望族,有胡家的少东、吴家家主、傅家……”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大串人名之后,突然像想起什么大事般一拍脑袋,“您看我这记性,今天少主还特意请了一位陈克韫陈公子,听说他年纪轻轻就是马帮的三当家,少主回来之后对他赞口不绝,所以主人才依了少主的要求请了他过来。”

直到上了马车,徐守真方才收起了笑脸,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精光。他虽然入川未久,但每到一地则必定向当地百姓打听风土人情,自然知道这马帮算是怎样一个组织。行前高俅的吩咐仿佛仍然在耳,他既已经放下了筹码,一条路走到黑就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到了地头,他果然发现了一片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川中大户犹多,再者天高皇帝远,有些世家大户的房子甚至绵延数里,这渝州城内虽然没有到那个地步,但看这房子的规制,放到汴京难免有逾越之嫌。光是那门前摆开的护卫架势,便有多少朝中高官不能及。

赫赫有名的神翁到场,下车的众人纷纷驻足观望,得了讯息的赵府主人赵庭臣便亲自迎接了出来。只见徐守真一身淡蓝色的道袍,白发白须白眉,却是精神矍铄目光炯炯,自然引来了旁人的阵阵惊叹。

赵庭臣这一年五十多岁,但须发仍然乌黑,人也依旧精神奕奕。无论是形貌还是举止已经和汉人没什么两样,第一眼看上去,人们只会认为这是一个形容可亲的老者。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当初出身异族却不惜杀却想要纵兵打渝州城的族人,率众归降朝廷,最后得到了赐姓赵,官进巡检的荣耀。甚至有他的仇敌在背后说,赵家的富贵都是靠族人的鲜血换来的。

“徐真人,实在怠慢了!”他一面拱手一面亲自迎下阶来。“原本应该是我亲自去请,但我临时有要事,这才不得不派家人前去,希望徐真人不要见怪!”

“无妨无妨。”徐守真嘴里客套着,眼睛却不住打量着四方来客,目光最后落在了一个三十上下的年轻人身上。甫一接触到那锐利的眼神,他就觉得心中一寒,但最终还是坦然不惧地用目光直视了过去。直到那个年轻人及其随从进了赵府,他方才转过头来,仿若无心地问道:“赵大人,贫道看你的客人无不是长者,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

“哦,那是犬子在外结交的朋友。”赵庭臣轻描淡写地答道,而后露出了一丝异色,“难道徐真人觉得他有什么不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