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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清的任命我已经看过了,年纪轻轻就能够独当一面,将来前途必定无可限量。不过我倒是很佩服令兄的器量,比起外官来,京城和河北多的是好缺,以令兄当初的地位,大可为你安排一个更好的位置。当初市舶司重开不久,他居然把你放到杭州市舶司那个风口浪尖上,存心虽好,风险却大。”

高傑没料到蔡京居然会提到这个,冷不丁地想起了元符三年自己得中进士是兄弟俩的那一次谈话,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才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还能够为高家做点什么,为兄长分担一些责任。想到这里,他不由自失地一笑。

“蔡相言重了,兄长曾经问过我,是想自始至终地托庇于他的羽翼之下,还是愿意在外自己打拼,我选择了后者。若是留在京城附近,人人都会因为兄长的缘故高看我几分,这仕途纵使一帆风顺,却会让人体验不到波折和难处。我想蔡相半生沉浮,对于那些靠家族荫庇的人应该不会有多少好感才是。”

蔡京闻言脸色数变,这才第一次正视起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知怎的,他竟然看到了几分高俅的影子,心中不由一阵悸动。自己确实不应该因为高傑的年轻资浅而小觑了他,毕竟是嫡亲的兄弟,既然能够从那么多应考的考生中脱颖而出得中进士,又能够在官场上左右逢源,绝非仅靠高俅一人之力。

“好,果然犀利!我现在终于放心了!”他突然抚掌笑道,“你说得没错,我平生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靠祖辈积累下来的资本进身的人,这些高门子弟虽然起点比旁人高,却未必比得上那些经历过磨折的人。好,很好!德清,好生努力,说不定将来我和元度当初没能做到的事,令兄和你却能够做到。”

高傑听得眼睛大亮,蔡京的这层深意他立刻就体会到了。绍圣年间,蔡京和蔡卞兄弟同时深受信任,若不是后来哲宗早逝,恐怕就会开了兄弟俩同在政事堂的先例。他本就是不甘寂寞的人,此时连忙长身一揖道:“多谢蔡相教导!”

高蔡两家联姻的事早已传遍街头巷尾,不少人乐见其成的同时,更多的人却不免耿耿于怀。对于他们来说,政事堂两强相争分庭抗礼才会为别人创造出更多的机会,若是两个势力最强的人突然携起手来,那么总体势力便会大涨,左右朝局也就不再是难事。这其中,犹以阮大猷为最,自从曾布去职,赵挺之外放之后,他便总感到位置不稳,平常理事的时候也尽量保持低调。

他和高俅之间原本深有默契,这份关系更是可以追溯到绍圣年间,而当初高俅离京启程去西南的时候,他还因为高俅的顺手之力而跻身于政事堂,以尚书左丞的官职压过赵挺之一头。然而,这一切都因为茶马司的事败而开始有了变数。

他从来没有想到,商云浩那个酒囊饭袋竟会这样蠢笨,居然敢和堂堂一方安抚使作对,最后事败不说,还牵连到了自己。忆起高俅那个时候写给自己的书信,他就觉得额头冷汗淋漓,在那看似不经意的语句中,一个事实被清楚无误地点明了——自己做了什么,别人已经完完全全有了数。

“老爷!”李氏听说阮大猷回来之后无心用饭,只得亲自令人到厨房里做了几样清淡的小食,亲自用托盘装了送进了书房。“你成日繁忙,不吃东西怎么行,总得多少用一点吧?”

阮大猷出身贫寒,几十年辛辛苦苦方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机缘两个字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对于糟糠之妻李氏,他虽然是敬多于爱,但却一直念在当初的情分上未曾纳妾,眼下见妻子亲自来劝,只得喝了一点粥,又用了一个卷子,却再也不肯多吃了。

李氏见状只能无奈地收拾了碗盆,临出门的时候却突然转头说:“老爷,朝中的事情我这个妇道人家不懂,只是我和高夫人相处得不错,也可以去探探她的口风。老爷若是真有什么为难之处,也请让我替你稍稍分担。”她明知此话无用,因此见阮大猷别无反应,轻叹一声便欲转身出门。

“等等!”阮大猷终于被夫人的这句话激起了心绪,连忙出口唤道,“夫人你刚刚是说,你和高夫人……”他突然略带踌躇地止住了话头,这种事情,单靠女人家会不会有所不妥?

“老爷,高夫人为人温和宽厚,但却是一个有主见的人,前时她约了我和赵夫人同去探吴府便是最好的例子。不管怎么说,不试过又怎么知道?”

阮大猷清楚如今自己在政事堂势单力薄,而蔡京一旦正位尚书左仆射之后,很难讲是不是会把另一批亲信弄进来,到时自己恐怕是更加举步维艰。既然如此,维持旧日和高俅的那条线就变得至关重要了。

沉吟良久,他终于点了点头:“那就有劳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