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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你们都是孝子,有你们这样的儿子,大哥也该安心了!”苏辙长叹一声,面上露出了无限怅惘,过了许久方才告诫道,“叔党,伯达(苏迈)天性质朴为人不张扬,仲豫(苏迨)也不用我操心,只有你的文采出众,几乎继承了大哥的衣钵。但是,你为人也和大哥一样,耿介不屈,这虽然是优点,但在如今,说不定却会带来灾祸……”他说着说着突然怔住了,随即自失地一笑道,“想不到我一世清正,却对你说这种话。叔党,总而言之,大哥既然已经去了,今后的事情,你需自己谨慎!”

苏过重重点了点头,沉声答道:“叔父放心,我定不会负了父亲声名。”

崇宁四年六月初十,苏辙奉诏北上大名府,并带了族孙苏元老同行,准备让其应试下一年的科举。由于诏令上并未让其诣阙面圣,因此一行人抵达了祥符县之后,苏辙便准备和苏元老分道而行。

“子廷,如今叔党等人都分居各地,京中苏府旧宅便空了下来。虽然家人都遣散了,不过你可以住进去,只需再雇几人便可。”苏辙一边吩咐一边从旁边的家人手中拿过了一个包袱,“进京之后,你替我把这个交给伯章,里面是叔党整理出来的大哥书稿,都是专门送给他的。不过,伯章如今位居宰相,为了避嫌,你若是无事不要去叨扰他,免得他日科举时被人说闲话。”

苏元老自幼孤贫,一向多得苏轼苏辙照拂,此时连忙点头答应。他婉言谢绝了苏辙让两个家人送他进京的要求,只带着一个书童便上了路,行囊中除了书竟别无旁物。他自幼读于眉山,自从苏氏兄弟贬谪之后,他这还是头一次回京城,见到汴京那久违的繁华气象,一时竟忍不住在街道旁伫立许久,然后方才前往苏府老宅。

出乎意料的是,苏府之中并不像苏辙所说只有一两个家人看门,他只不过报上了姓名,并拿出了苏辙的书信,里头竟跑出了好几个人前来迎接,其中,竟有好几个熟面孔,其中便有老管家苏桥。

“子廷少爷,果然是你回来了!”苏桥看着面前的苏元老,禁不住老泪纵横。当初苏轼苏辙无不对十几岁的苏元老青眼有加,对其文章更是赞赏,甚至还将其留在京城住了许久,如今竟是一晃就十几年了。他连忙抹去眼泪深深行礼道,“子廷少爷,房间早就收拾好了,还是你当年那一间旧室,请随我来吧。”

见到故人,苏元老也是心中起伏,此时慌忙上前扶起苏桥,一路走一路问道:“我随二叔爷上路的时候,他还说京中老宅的家人早已遣散,你们怎么会仍然留在这里?”

“子廷少爷有所不知,这都是多年的老家人,即使还了契约,他们也得重新寻一个东家,可是,要遇上苏府这样的人家谈何容易?所以,高相公一出面,大伙就都答应了。我虽然得了丰厚的赠金,可以回乡安度晚年,但一想到这老宅乃是当年老太爷留下来的,二位老爷和几位少爷都一直住在这里,怎能生生让它败落了?所以,我也一样留下来了。”苏桥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一面使劲揉了揉眼睛,嘴里还犹自不停,“高相公是好人,老爷当年贬谪在外便多亏他照应,后来回京也是如此。子廷少爷,你既然进了京,也应该去拜会一下才是。”

苏元老当年在京城的时候,高俅仍未拜入苏门,其后辗转听到了许多有关高俅的传闻,心中早已是好奇万分。此时再听苏桥这一番叙述,他更是深深动心,不由笑道:“高相公乃是大叔爷的弟子,算来也是我的长辈,再者,二叔爷此番还有东西让我转呈。不过,我今日一身风尘,上门拜见多有不恭,明日一定去拜见。”

“这就对了!”苏桥满脸喜色地点了点头,“子廷少爷就要应明年的科举,虽然凭你的才学一定会高中,但难免不会遇到些使坏的人,如有高相照应,那些小人自然不敢胡来。”

苏元老却不想在科举上倚靠他人之力,不过当着苏桥的面却不好明讲,只是晒然一笑便不再多话。

翌日,他换了一身衣服,带好了苏辙交给他的书稿,却没有坐车,而是安步当车地沿街寻到了高俅的府邸。见那太平桥后的高府占地广阔门楣光鲜,再看那巷子两边车马络绎不绝,他不由暗叹相府气象不同凡响,但仍是从容而入。

“苏元老拜上……”一个门房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份简简单单的拜帖,心中着实犯了嘀咕。眼前的这个青年衣着朴素,看上去并不似朝廷官员,也不像是什么官宦子弟,拜帖也是寻寻常常的普通货色。只是,这个苏字却大费斟酌。思忖片刻,他连忙一溜小跑向不远处的头儿请示,孰料他这一走开,门前便停下了一辆马车。

由于辽东战局又传来了新的情况,因此高俅和其他几个宰执在大内都堂足足呆了一夜,此时自然觉得精神困倦。下马车一进大门,他便看见一个年轻人站在门庭旁边,衣着虽然朴素,可却很有一番别样的气质,而这种气质,却又是他相当熟悉的。停住脚步沉思了一会,他便举步上前问道:“尊驾可是前来拜会的客人?”

苏元老早就看见了那辆与众不同的马车,忖度来人气度年纪,他当下深深行礼道:“苏元老拜见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