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担心得都很有道理。”高俅终于接过了话头,两只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结,“太祖立国之前,辽国便已经崛起于北方,而后西北又有夏国为患,可以说,中原历代王朝,从无哪一朝处于我朝这样的境地!如今夏国渐弱,辽国隐患重重,但是,以我一国之力要同时对战两国并不容易,所以先前才会定下鼎立扶持女真以牵制辽国的策略。但是,新生之虎远远比没了牙齿的虎王更可怕,这一点是不可置疑的事实!圣上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了我,你们大可畅所欲言,不管是对是错,我也好有所决断!大家回去再好好想想吧。”
既然高俅这么说,吴广元和金坚便全都点头答应,然后便先后退出,而高明却留了下来。见室内再无外人,他便起身走到高俅身边,低声道:“上次你让小七去查那桩邪教的事,已经有一点端倪了。源头是从福建那里传来的,但是到这里却被人利用改了教义,专门在底层百姓之中传播。每个入会的百姓都会拿出家里暂时用不着的东西,然后交由教中的几个长老另行分配。总而言之,只要是入会的人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皈依那个所谓明尊,所以消息很难打听,为此,小七已经乔装打扮混进去了!”
高俅起先还微微颔首,待到听说燕青竟不惜以身犯险亲自上阵,脸上的神情便很难看了。一想到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子当初在京城和西南做出的勾当,他便不免一阵心惊肉跳,最后不禁恶狠狠地问道:“这小子不会连这等邪教也看上了吧?”
“被好人利用的便不是邪教,被奸人利用的就必定是邪教,这种道理相公怎么会不明白?”高明跟了高俅十几年,当然知道高俅在担忧些什么,“小七做事都是用脑子的,相公便不必操心了,只等到瓜熟蒂落便可作那个摘瓜人,他什么时候给你真正惹过麻烦了?”
高俅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说不过这个头等狡猾的人,只能挥挥手示意他走人。左右思量了一阵,他仍然觉得心中堵得慌,只得起身出了书房。才到中庭,他便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出现在不远处的门洞,不由出口唤道:“伯纪!”
李纲也看见了高俅,连忙三两步上前施礼见过。他虽然不是高府的人,但如今内外都知道他很得高俅器重,因此从来都是不经通报而畅通无阻。
“高相公,我刚刚得到消息,听说西北战事有变?”
见李纲迎头就是这句话,高俅不由心中暗笑。大宋崇文抑武是国策,但是,这并不是说士大夫就完全不重武事。这些人也许不屑于去习练战阵厮杀之道,但是,对于诸国的情势还是相当肯花功夫的。由此看来,说李纲有大抱负至少不为过。
“不错,西北战事确实有些变化,怎么,伯纪对此有什么看法么?”
“我担心的不是西夏,而是辽国的反应。”李纲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忧虑,但是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坦然,“要知道,我朝夺西夏横山之地,不仅西夏对此耿耿于怀,恐怕辽国也是有些戒惧的。要不是那时辽国兵败辽东,恐怕就不仅仅是派使节让我国罢兵,而是会陈兵于边境恐吓才是。如果此次西北战事拖得太久,恐怕辽国会配合西夏有所策应,到了那时……”
尽管李纲再也没有往下说,但是,高俅却知道最后一句话代表着什么。不得不说,这些女真人正撞在了一个最好的时候,到时候为了全局考虑,少不得要有所取舍了。
第三十五章 沆瀣一气共进退
继余杭钱如益自动将田产造册上呈之后,整个余杭的厘定田亩进程便渐渐加快了起来。先是钱如益的密友柳入道采取了相同的措施,然后又是两家的姻亲继而跟上,到了十月末,余杭的过半大户全都咬咬牙跟进。当然,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至于这收获的来源,自然便是来自刚开张的钱庄了。
在筹备了近三个月之后,杭州和其下辖七县内一下子开出了七家大观钱庄,每一处都是开在州县之中最显眼的位置。开业的那一日,杭州城内是高俅亲自去捧的场,至于其他各县则是那几个县尉出席,场面异常隆重。
早在开宝三年,宋朝便设了便钱务,商人入钱者至便钱务陈牒,即日辇至左藏库,给以券,令诸州在商人凭券至的当日给付,不得拖延,违者科罚。至道末,商人便钱一百七十余万贯;天禧末,增一百一十三万贯,达到了近三百万贯,那时朝廷的信用相当高。而自从蜀中用交子之后,大宋几代君王为了填补国库的巨额缺口,交子的发行量一届比一届大,而政府信用则一日比一日低,最后到了人们谈交子而色变的程度。
因此,钱庄虽然也设汇兑业务,却并非完全将它当作业务的最中心,而是以放贷和存取为主。按照一向的惯例,汇兑者每贯钱付息钱三十文,而高俅则把息钱降低到了二十五文,虽然只是五文的差额,却已经吸引了不少商人。而放贷则全凭抵押物估价,例如田产房产等按照五等估价,金银首饰等按照实际价值估价,一旦逾日不还,则收回抵押物。其他诸如为借贷人设置额度的做法,则大多数由高俅按照现代信用制度,再由几个经商数十年的老手一一裁定,其中甚至还设置了青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