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情于理,高俅今晚都必须要来,至于阮大猷则是看在当年姚麟的情分上,所以才亲自道贺。两人早将贺礼送到了门上,先是和姚古打过招呼,又和四周官员一一颔首为礼。略微转了一圈之后,阮大猷毕竟年纪大了,受不得这样闹腾的场面,不一会儿便先告辞离去,姚古也不便强留。倒是高俅觑了个空子,悄悄地把姚平仲拉到了后堂。
见姚平仲一踏入后堂便长长嘘了一口气,高俅不禁心中好笑,不过,这样繁复的仪式,要撑下来确实是累死人的。望着眼前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再回忆起当年不过十五岁的姚平仲,他忍不住叹了一声。
“一晃就是九年过去了,若不是征战沙场,你的婚事也不会拖到这个时候!这一次可好,正好在西北大定的时候把事情定了,你父亲和伯父也能够有了空子。想必姚帅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也会得以宽慰。”
一提到姚麟,姚平仲的脸色登时一变,但今日婚仪,他只得勉强点头道:“爷爷昔日将我托付给高相公,我这才得以一展所长,这莫大的恩德,我必不会忘记。”
“那都是你自己有出息,不负姚帅当年厚望,和我有什么关系?”高俅莞尔一笑,冷不丁想到早上赵佶的样子,又是微微一笑,“圣上是最好热闹的,原本一定要亲自来看看,后来知道贺客如云,好容易才打消了这个主意。宫中明面上的贺礼不能太重,免得让你成了众矢之的,但是,明日想必会有圣上和诸位娘娘额外送来的礼物。这都是他们的一片心意,到时候你随陈国公主入宫谢恩就是,不必记挂在心。”
姚平仲虽然不善言辞,但却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细细思量便知道其中关键,连忙应过。只是,他天性不喜奢华,如今这府邸之中无处不显富贵气象,他却有些不习惯,思量半晌便嗫嚅着把这个问题提了出来。
“这宅子奢华?”高俅倒没有想到姚平仲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不禁哑然失笑,“这毕竟是公主下降,怎能草草行事?圣上已经体恤你的一贯作风,赐了一座不太张扬的,当年神宗皇帝几位公主下降的时候,宅邸比这个张扬好几倍。毕竟是天家嫁女,马虎不得的。你若是以后要改,和陈国公主商量着就好。这位公主并非生性豪奢的人,又是真心爱慕你,只要你说,她必定会听你的。”
这句调侃话一入耳,姚平仲当即面色微红,毕竟,别人知道那是皇家公主,无论如何也不会说这种露骨的话。他正想开口回答些什么,却见高俅眉头一皱,脸上不禁有些愕然。
“我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不会错过这样的事情,果然还是跟来了!”高俅摇头苦笑,也来不及和姚平仲打招呼,便朝不远处的廊柱那里喝道,“嘉儿,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声喝,一个绯衣人影便从廊柱后面闪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不是高嘉又是何人?今日是赵婧出嫁,倘若不是她劝着赵芙,那位秦国公主说不定也会跑出来看热闹。至于她,却是混在公主下降的那一大堆人中进来的。
此时,她上前规规矩矩地叫道:“爹爹!”不待高俅说话,她便抢先坦陈道,“我进门的时候没人看到,再说,婧姐姐一直都紧张得很,若不是我陪着,只怕她更不得安生。爹爹,这是婧姐姐的人生大事,我只是在旁边看看嘛。”
对于高嘉的这种解释,高俅当然不满意,但是,他也知道这小丫头和赵婧赵芙两位公主有着深厚的交情,当下只得训斥了几句,然后便示意姚平仲去找两个可靠的仆妇来贴身跟着。等到他和姚平仲重新回到前面大堂的时候,贺客已经全部坐满,婚宴也差不多要开始了。
这一场婚宴几乎闹腾到半夜,来贺的除了官员之外,尚有宗室亲贵各色人等,而作为新郎的姚平仲,几乎记不住自己被灌了多少酒,回房的时候还是用了醒酒汤方才感到神志清明了一点。饶是如此,踏进门槛的一刹那,由于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仍是被绊了一下,踉跄了几步几乎摔倒。
好在旁边几个喜娘眼疾手快,一边一个正好扶住了他这个新郎,而他抬头看去,只见钗冠翟衣的陈国公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即使是新婚洞房,亦是有无数礼节要行,等到一番折腾完毕,所有闲杂人等离开,他已经是感到整个人差不多虚脱了,就连去看新娘的力气都没有了。
“姚郎……”
听到这一声唤,姚平仲先是一怔,然后方才往赵婧脸上看去。这并不是一张绝色的脸,但是,却显得清爽可人,而这第一印象,顿时让他整个人轻松了下来。自从尚主的消息传出之后,他就被钟达嘲讽了许久,而从其他渠道得来的消息,更是让他有一种不敢正视现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