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侦缉百官,便不能名不副实。”
低头沉吟良久,赵佶终于吐出了这样一句话,心中顿时觉得清楚了不少。“总而言之,从即日起,京城文武百官全都在侦缉之列,你是跟着朕多年的人了,应该知道规矩。风闻奏事是御史的勾当,你若是没有扎扎实实的证据呈上来,就是攀污大臣。而若是皇城司出了什么拿人贿赂的事情,朕唯你是问!从今天开始,朕从内库中拨给你十万贯钱,你给朕好好去做,我朝内侍也是可以封外官的,朕等着你建功立业的那一天!”
对于天子如此知遇之恩,曲风心中自然感动,连忙拜谢不止。然而,他亦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关节必须表露清楚,否则,如今已经因为高俅回避了一次,他日若是再来一次,他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圣上,小人还有一件事不得不说。小人昔日在慈寿宫时,不仅蒙圣上恩遇,更是得了高相公不少照料,所以一向都偏向高相公,这一点小人不敢隐瞒。如今圣上将如此大任交付小人,倘若他日再有人进谗,只怕小人死无葬身之地。”
“你放手去做,朕还分得清楚什么是忠言,什么是谗言!”
虽说没有必然的保证,但是这句话无疑也够了。当下曲风叩头谢过,然后便退了出去。他深深地明白,担负如此大任,不管旧日交情如何,自己和高俅只怕是要暂时断一断了。
曲风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送来了一份折子,言是高俅通过通进司呈递。想到往日高俅往往都是直接上书,赵佶不由微微皱了皱眉,打开奏折一看,脸色立刻明亮了起来。
原来,高俅在奏章上所写的仍然是代州之事,但只字不提贩马中间的猫腻,而是就边境人员混杂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大宋的惯例是在边境或是海关市舶司等地方设立榷场进行交易,但如今由于通商的利润日渐为朝廷所知,通商的限制渐渐放开了。然而,带来大量金钱的同时,也使得图谋不轨的人有可趁之机。而高俅在奏疏上所说,便是在代州等和辽国毗邻的州府设立专门机构,管理那些前来贸易的商人,并加派专人进行反侦缉。
“辽国如今虽然自顾不暇,但是,他们对于大宋的谍探渗入不但不会减少,反而会大大增加。在河北京畿以及在东南的谍探网络虽然被连根拔起,但是,难保没有漏网之鱼,再加上边境的开放,无法保证不再有新的人窜入中原。再者,辽国虽然如今最要紧的是防止金人的攻势,但是他们更怕我国出兵造成他们腹背受敌,所以,一定会更注重我国朝中情况,说不定还会派人从中挑拨。”
看到这一段的时候,赵佶的脸色一连数变,最后禁不住丢下奏折站了起来。河西一带已经平定,也就是说,他完成了自仁宗以来诸位天子最大的心愿,而西凉四州也早晚会拿到手。然而,辽国虽然衰弱,却依旧小觑不得,偏偏那些大臣就不识相!
看到御案上另一头堆积如山的奏章,他心头火起,恨不得将它们全都扫落在地。要不是这些人在星变之后还不肯放过,又哪里有如今的麻烦?
他一时恼火,手指突然触到了腰间玉带,立刻计上心头。
“来人,将朕这条玉带送往城外,赐给高伯章!告诉他,他日病好回来的时候,朕要看到他佩上这玉带!”
闻声而来的内侍听到这个命令,不由愣在了当场。须知天子所佩乃是方团玉带,大宋朝至今,只有王安石以及后来的神宗亲弟岐王颢、嘉王頵曾经获赐此物,都是视若珍宝藏于家中,并不敢服用。
踌躇半晌,那内侍方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圣上……倘若是高……相公不敢服用……”
“伯章是爽快人,必定不会如那些人一般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