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和恭亲王奕訢已经开始在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面前或是上章,或是借势推荐,其一个中心目的就是为了再一次的“扩大”翁同龢的权力——推荐翁同龢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在这个时代,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相当于后世的外交部,专司对外交涉事件,恭王奕訢和李鸿章的用意非常明显——既然你好在对外交涉事务上放言高论,全部顾及办事诸人的实际困难,那现在就以“请君入瓮”的方式让他自己来挑挑这个胆子,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以为对洋人的交涉容易办的很。
光绪皇帝自然希望老师的权力能够越来越大,这样对于他主政也是极有帮助的,而慈禧太后则是认为翁同龢在办万寿的过程中已经由助力变成了阻力,这个时候给他安排到总理各国事务衙门也算是加重其工作负担,转移其视力省得从中作梗。两个领导者内心中的不同出发点却归于一点,都认为翁同龢进入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对自己有利,可惜翁同龢在这个问题上却难得精明了一次,说什么也不去,搞的所有人都大失所望,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放弃这个努力,翁同龢也是有段日子要好受了……
谭延闿在恭王正式会晤张之洞之前要打个前站,为此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抵羊纺织厂正式收购湖北织布官局,收购的代价是三十万两白银外加承担当初借款汇丰银行的十万两白银的外债,出于巴结张之洞,谭延闿还额外出资十万两在湖南和湖北建立两所书院。
从商业角度上讲,这笔买卖对于抵羊来说是好坏参半,总共四十万两来买下湖北纺织官局显然是有点亏,不过好在亏得并不多算是让张之洞占点便宜,但是正是因为成功收购湖北纺织官局,这使得抵羊一夜之间在华中地区掌握了一个集生产销售为一体的纺织品网络。并且张之洞也做出了让步,将湖北纺织官局的所有权力全部出让给了抵羊,湖广总督府与纺织官局再无一点瓜葛——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让步,张之洞本人是信不过民间资本的,只是抵羊背后的谭延闿官方身份最终让张之洞做出了让步。
这笔交易的背后,谭延闿也向张之洞做出了保证——将会在两湖地区彻底遏制外国纺织产品的侵入,并且在教育、工业上继续支持张之洞。不过张之洞却没有想到,这同时也是为了执行谭延闿的下一步计划——为接手日益岌岌可危的汉阳钢铁厂做最后的准备。
谭延闿不是大大咧咧的就去见张之洞的,对于张之洞他事先做足了准备,并且还专门找到了国子监祭酒的王懿荣——他是张之洞的内兄。王懿荣是皇家大学国子监的祭酒,又是北京城里有名的金石学家,加之他人品好,在京师学界颇有口碑,不少名流学士都愿意与他打交道。谁得了什么宝物,都想请他给鉴定鉴定,每每会学到不少的知识,来到北京的古董商大都知道王懿荣的名气,所以有事没事的,也来请教一二。
谭延闿数月前第一次进京办事的时候在琉璃厂的地摊上就听说过王懿荣的大名,不过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张之洞的内兄,这还是恭王奕訢告诉他的——谭延闿手中的甲骨文龟板恭王奕訢也是很重视的,可惜他的爱好并不在这上面,联想到王懿荣的身份便推荐谭延闿拿甲骨文残片去见王懿荣,然后由王懿荣来做引荐去见张之洞。这样一来虽然麻烦了不少,可是这却正对“三鼎甲”出身张之洞的胃口——政治味道淡了三分,学术请益浓了十分,张之洞对于国学后进是最为推崇的,也可增加谭延闿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甲骨文的分量谭延闿心中最是清楚不过,这可是中华文字的起源,能够记载甲骨文的残片至少都有三千年以上的历史,无论是从古董上还是学术上都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王懿荣在见到谭延闿所拿来的甲骨文残片立时就被震惊了——谭延闿不知道,历史上第一个发现甲骨文的人正是王懿荣,可惜他前生不是干考古这行的,所以对此也没有听说过。
有了王懿荣这层关系,谭延闿见到张之洞就容易多了,当天在王懿荣的盛情款待之下吃过晚饭便被拉着来到张之洞在京师的临时住处——张之洞堂兄张之万在京师宽街留下的宅子。这是一次推迟了一年多的见面,本来谭延闿在乡试后专门前往湖北想要见见这位在近代史上颇有地位的传奇人物,可惜当时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时隔近两年之后,谭延闿已经是一个五品军机章京了,而且还是慈禧太后钦点的军机章京,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谭钟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扳倒如日中天的庆亲王奕劻,在这个官员满地爬的帝国心脏,谭氏父子颇为耀眼。谭延闿的身价一路高涨对此张之洞并非全然不知,要不然在抵羊收购湖北纺织官局的时候,张之洞也不会一再降低价码,从六十万两一路降到了四十万两外加两所书院,这本身就是自身实力的体现——张之洞做官要诀之一便是不得罪“权贵”。
第八十九章 石遗
五十七岁的张之洞给谭延闿的感觉并不好——后世的历史教科书上也有这晚清重臣张之洞的照片,上面的张之洞可是威风的紧,可惜现在他看到的张之洞矮小瘦弱,一点也没有照片上那么威风凛凛。失望归失望,人不可貌相这个道理谭延闿还是懂得,尤其是这个老家伙手里面掌握着自己最想要的汉阳钢铁厂还有近代军工史上赫赫威名“汉阳造”的汉阳兵工厂,就算让他拍马屁说张之洞是俄国大力士的身材,他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晚生延闿,拜见香帅!”谭延闿弯腰行礼说道。
正和王懿荣寒暄的张之洞听后转身看看他说道:“莫非是湖南解元谭延闿谭组安?!”
王懿荣笑着说道:“香涛,此子正是谭组安,说来也巧,组安可是发现了一样了不起的东西呢,这不拿过来请你过目!”
“呵呵,老夫可是常听汤生念叨你,夸你是绝世奇才,不仅文章写得好,办洋务更是一个好手。石遗虽未曾和你谋面,但是对你的《劝学篇》可是赞不绝口,老实说要见见你这个湖湘第一才子……汤生这次没有随老夫来京师,石遗可是来了。来人,快叫石遗过来……”张之洞的心情显得非常不错,对谭延闿也是非常的热情,不知道的可能没有什么,但是想到在两湖的官员们面见张之洞受气的事迹,恐怕他们要大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