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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和朝廷震骇不已,惶恐不安。

第十章 问鼎中原 第七十一节

晋阳,凤凰池。

长公主怒不可遏,几次因为情绪失控而掩面哭泣。

太傅杨彪、丞相蔡邕、御史大夫刘和、大司农李玮、尚书令崔琰、中书右仆射刘放、长公主府长史筱岚、司马黄岳八位大臣分坐两旁,沉默不语。

“自六年前大将军勤王成功,把皇帝和朝廷接到晋阳以来,他一直都鼎力支持我们,相信我们,为什么就在洛阳将克、中兴大业走向成功的关键时刻,他竟然要挟持天子,和朝廷公然对抗?为什么?”长公主泣不成声,伤心欲绝,“正月初一,天子诏告天下,定都长安,但如今天子和朝廷还在晋阳,如果年底前天子和朝廷还不能迁到长安,天子和朝廷的威仪将大受损失,难道他不知道吗?在大军已经扫清洛阳外围、包围了洛阳城的情况下,有必要今年一定攻克洛阳吗?关中、洛阳两地有几十万难民需要赈济,和几十万百姓的生命相比,明年攻克洛阳城算得了什么大事?他为什么就不能理解?”

“殿下和朝廷是以政事为基础考虑问题,而大将军和北疆武人是以兵事为基础考虑问题,在双方都急于稳定局势奠定中兴大业之基石的时候,这种政见上的冲突难以避免。”太傅杨彪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说道,“去年的官制修改,在朝堂上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虽然这种办法暂时缓解了朝堂上的矛盾,但会造成一个严重后果,那就是武人可能直接干涉朝政。臣记得当时朝中不少大臣上书劝谏过殿下,但殿下并没有听进去……”杨彪手指堆放在一侧的奏章,“现在殿下看看……军队扩大了,实力强悍了,武人手上的权柄无形中也膨胀了,他们恃功自傲,骄恣枉法,认为这中兴大业都是他们的功劳,眼里根本没有天子和朝廷。至于大将军……”杨彪停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大将军是什么人,我们就算是瞎子也略知一二,他对大汉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但他是北疆武人的统帅,他在开创中兴大业的时候,首先考虑的是北疆武人的利益,在不损害大汉利益的情况下,他首先兼顾北疆武人的利益,这就是他此次终于按捺不住,要公然和朝廷正面对抗的原因。”

杨彪这话说出来之后,长公主虽然眼中含泪,但眉头已经皱了起来。李玮、刘放互相看看,眼露恼色。筱岚目视丞相蔡邕,看到蔡邕嘴角掀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纹,筱岚面色一寒,黛眉轻轻扬起。

杨彪这话其实就是在指责长公主和李玮等人,去年以增兵和定都长安为幌子,欺骗大将军,得到了大将军的支持,然后乘机巩固和增强了皇权,削弱了外朝和大将军的权力。皇权大了,稳固了,并不能代表皇权就能为所欲为。大汉逐步走向败亡,和皇权过度膨胀并被外戚、奸阉所利用有直接关系。现在长公主在皇权膨胀后,也渐渐走向了这条路,但如今是战乱年代,相权、兵权的强大是维持皇权的根本,对相权、兵权无节制的制约和打击必然会打破权力平衡,从根本上伤害皇权,并最终激发矛盾。

大将军和北疆武人的愤怒正是权力平衡被打破后所产生的严重后果。

当初外朝大臣反对增兵、反对定都长安,其根本目的是拿回全部相权,重新建立权力平衡,保证中兴大业的稳步推进,但大将军急于打洛阳,急于实施平定天下之策,他没有多加考虑就支持了长公主,试图以巩固和增强皇权的办法来换取北疆人对中书监的控制,对国政决策权的控制,但谁能想到,在皇权得到巩固和增强后,以李玮为首的北疆士人因为掌控了中书监,因为是皇权的实际使用者,其权柄也急骤膨胀。

皇权、相权、兵权的三者鼎立其实也就是长公主府和中书监、丞相府和外朝诸府、大司马大将军府之间的鼎立,具体到人,就是长公主和北疆士人、丞相和外朝大臣、李弘和北疆武人之间的鼎立。

官制的修改导致皇权、相权两者之间的制衡变成了皇权、相权和兵权三者之间的鼎立,继而让北疆士人和北疆武人不得不无奈而痛苦地选择了分裂。

过去北疆士人在朝堂上奋战,北疆武人在战场上奋战,两者配合默契相得益彰的局面一去不复返。现在北疆武人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脱下战袍穿上朝服,和昔日的兄弟针锋相对了。

始作俑者就是中兴大业的持续推动。中兴大业要持续推动,中兴策略之争就愈发激烈,而国政决策权成了争夺的焦点,谁拿到了国政决策权谁就能让中兴大业按自己的策略前进,也就说,各方势力坐在一起互相商讨的模式已经不行了,要么皇权说了算,要么相权说了算。于是长公主和李玮等北疆士人在大将军的支持下,拿到了全部的国政决策权。

皇权掌控了全部的国政决策权,皇权说了算,矛盾随即激发,只是谁都没有想到矛盾最先被激发的地方竟然是兵事决策,矛头所指向的对象竟然是北疆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