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捷发了个流汗的表情。
筱满擦了擦额头,阳台比屋里热多了,站了一会儿他就开始冷汗热汗交替出。他扔了手里没抽完的半支烟,在好友里找到“小赵”,打字问他:你在哪里啊?今天不来了?
想了想,他删了文字,发语音:“你在哪里啊?今天怎么没来?”
等了一会儿,赵尤回复了,也是语音,筱满和刑天翔还有尹妙哉打了声招呼,说:“我下楼去买些吃的。”
尹妙哉在厨房煮泡面,问他:“你想吃什么啊?点外卖好了啊。”
刑天翔站在阳台上看他,和他挥了挥手。筱满说:“我想吃的只能现场买,鸡蛋灌饼。”
他便急匆匆出了尹家,他在电梯里听赵尤发来的语音。他说:“我在爱琴海404查案子,你要来吗?”
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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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手机品牌赞助商,也没查到一些想要的数据,就……手机品牌名字就随便起了一些,希望大家别介意!
第十九章 筱满(中)
筱满原想着打车赶过去,车都拦着了,一摸口袋,一查手机,他统共只能凑出十块钱。他悻悻下了车,司机骂了句粗话,一脚油门就开没了影。筱满只好搭公车去找赵尤。
这一路上又是等车,又是换乘,光是出开发区就耗了近一个小时,筱满总算坐到通往平安门方向的夜班公交车上时,出尹家时没喘上的一口气竟然提了上来。他没那么着急了。公车过桥,下坡,急停,急启动,司机把车开得摇摇晃晃。车子在公交车专属车道上畅行无阻。筱满知道,他离爱琴海越来越近了。
车上的人不多,不是在打瞌睡就是专注地看着手机,所有人都很安静,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车外头就热闹多了,天晓得哪来这么多人在马路上走来走去,明明是深夜了,还有这么多人不回家,一个人也好,成双成对的也好,看什么都很新鲜,非得吃到什么,喝到什么,买到什么,争先恐后地排队,拿号,等待,逐渐也变得面无表情。
公车摇晃得太厉害了,像在陆上行舟了,筱满瞅见一群半大男孩儿从一间网吧里结伴出来。他在微信上和吕阳道了一声“晚安”。吕阳没回他。自从吕阳走了之后,他每天晚上这个时间都会和他道“晚安”,至今没有得到过一次回复。甚至没有看到过“对方正在输入……”的信息提示过。
筱满一个人坐在后排,冷气对着他猛吹,一阵阵潮湿的塑胶雨衣味直钻进他的鼻子里。他抱紧了胳膊,靠在车窗上,玻璃窗黏乎乎的,他又写:我最近挺好的。
聊天界面上方跳出提升:“对方正在输入……”
筱满吓了一跳,赶忙坐得端端正正地,抓着手机掐了自己一把。不是做梦,但他不确定是不是幻觉。他用手碰了碰手机屏幕,他只能摸到硬硬的屏幕,摸不到那行字。
吕阳问他:你为什么不和我说露易丝的事情?
筱满用手机敲了下脑袋,暗自骂道:“白痴!筱满!你这个白痴!什么都做不好!”
吕阳又写: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处理,消化这样的坏消息,我知道人死了是怎么一回事,人都会死,不是吗?
筱满又敲了自己的脑袋好几下,抽了抽鼻子,回道:对不起。
吕阳大约很激动,回复里出现了好多错别字:我不时要你道歉,你就只会说对不起,你就只会道歉,你就是不改,我有问题我都和你说,为什么你有问题你就自己瘪着,你什么都瞒着我,你怎么这样啊,你会死掉的筱满。
筱满慢吞吞地打字:人都会……
他打“死”字的时候,吕阳来了一句:你不要死。他再没发消息过来了。筱满删了打好的字,重新打:你不要担心,我……
他删了这一行,也不回信息了。他不知道该回什么。他怕他又说错话。说多错多,那就干脆不说了吧,但他还是很想和吕阳道歉,很多地方他做得不对,很多事情他处理得不妥当。人作了错事,就是要道歉不是吗?可是歉道多了,每一句“对不起”听上去又是那么得不诚恳。那人该如何表达歉意呢?人又该如何关心别人,如何保护一个人呢?他害怕坏消息、噩耗,那些不好的事情会伤害到别人,他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们,他总是选择自己把它们包起来,心理医生说,你应该多和别人分享,坦诚一些,有些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你的朋友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讨厌你,恨你的。心理医生不懂,他藏起来的事情到底有多让人嫌恶。心理医生说,倾诉是一种很好的,缓解压力的方式,在这里你什么都可以说,说出来就好了,心理医生不知道,一些事情他永远无法和任何人说。他说,好的,我都和你说,我确实需要倾诉。心理医生并不知道。他撒谎了。他撒过太多谎了,撒谎对他来说属于家常便饭,撒谎让他看上去合群,看上去像一个正常人,他的身体里塞满了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