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向淮还算记得体恤一下他爹妈,找到林霁之后给宋伶然发了个短信,没说什么事,只说午饭他和林霁在外面吃,吃完还要去玩,晚点再回去。
宋伶然没多想,以为他们就是贪玩,两人回来之后也没什么异常,林霁道歉说忘了带手机没看时间,洗手之后就懂事地帮忙去厨房端菜,只有向淮有一些沉默,但他这段时间这种状况十分频繁,不算异常。
晚饭之后林霁回了房间,他躺在床上,只觉得身体像是泡在酸水里,酸软又疼痛。他躺着半天没动,就这样睡了过去,睡得却也很不安稳,十几分钟就猛地惊醒了。
林霁摸了一下额头,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发烧,但时间还早,家里的人都还没睡,林霁不想出去拿药。
他强撑着难受从床上坐起来,打开旁边的英语磁带播放英语听力,然后才靠着床头闭上了眼睛。他逼着自己将精力放在播放的英语上面,驱逐出那些很久之前的记忆,但他头脑昏沉,集中不了精力,很快意识就陷入一片昏暗的混沌,再反应过来时,那些回忆已经在混沌中疯狂闪现,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林霁的手抠在手臂上,他泄愤一般用力地掐下去,用疼痛来让他自己清醒一些。
算了吧,林霁冷汗涔涔地想,到时候找个借口跟然姨说我没法拍,或者直接承认我没用我不敢拍,算了,不拍了,就这样吧……
不!绝对不!软弱的念头只短暂地闪过,就被林霁断然驱逐。
他做不到妥协和认输,也从来不愿意和他自己和解。初中的时候,他有一次听到一个男生在背后说,林霁那么厉害,跟哥们几个打游戏看看,虐不死他。当天回到家他就买了同学之间最流行的几个游戏,连着一个多星期每天晚上只睡两三个小时,将那些规则打法技巧研究得彻底,他对游戏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强逼着自己成为精通者,只有这样他才能满足。就像他也不喜欢钢琴,不喜欢画画,不喜欢散打,不喜欢摄影,他对大多数事情都没兴趣,但他一样都不愿落于人后。
江月跟他们家保姆聊天的时候曾经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要强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可能会比别人过得更艰难些,因为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不尽如人意的,人活一世都会经历痛苦和困境,要强的人却拒绝依赖他人,只能靠自己一个人硬扛。
林霁不甚在意这些,良好的教育给了他良好的教养,他待人待事从来是疏淡不失礼貌,然而骨子里他又骄傲极了,秉性里藏着一些不太礼貌的高高在上。
骄傲成就他,也摧毁他。
向淮心不在焉地在客厅里玩了一会儿游戏,好不容易等到九点多,宋伶然和向启回房间睡觉了,嘱咐向淮也早点睡觉,别明天又到中午才起床。
向淮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等他爸妈的卧房门关上,他噌地跳下沙发,把药箱从电视柜下面扒出来,直接提溜着去敲林霁的房门。
林霁并没叮嘱他别告诉宋伶然和向启,但向淮那不会拐弯的一根筋最近竟然分化出不少弯弯绕绕,心思细腻了许多,他直觉林霁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林霁那人简直绝了,向淮就没见过像他那样倔的人。
林霁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好几觉了,只是一直睡不沉,神智迷蒙几分钟就醒,这个季节的夜晚已经很冷,他却觉得热,后背全是汗,五脏六腑都像放在火上炙烤。
听到敲门声,林霁先问了一句谁,听到向淮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下了床去给向淮开门,模样平静冷淡,看不出一丝难受的模样。
向淮挤进门,给林霁看手里的药箱:“你胳膊上那些伤处理一下吧。”
林霁早就把那些小伤忘了,没想到向淮倒是一直记着。
向淮对那些伤药不太了解,有些郁闷地在药箱里翻找了半天,找出来一瓶酒精和一管红霉素软膏,扭头问林霁:“这俩行吗?”
林霁坐在床沿上,有些无所谓地看了一眼手臂:“不用太在意。”
向淮不吭声了,将药箱重重地一合,拿着酒精就往纱布上倒,动作里掺了些怒气。林霁看着他的模样,没再拒绝,任由向淮将他的胳膊扯过去。
向淮看到那几道露出血痕的伤,动作不由得轻柔了下来,问道:“疼吗?”
问完他又想起林霁那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恼怒地堵了林霁的话:“算了,问你也没用,疼死你活该。”
酒精沾在伤口上带来疼痛,林霁蹙了下眉,又立即舒展开来,疼痛之后是凉意,让现在热得难受的他竟然渴求更多一些。但向淮似乎是害怕他疼,没多擦酒精,很快便拿软膏涂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