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早桥抹了一下鼻子,跟他胡咧咧:“大城市有什么好的,我们这小破城市才是宜居城市,你他妈这几年赶紧混出个人样,到时候我就跟你混了。”
“那必须的,”施法吹牛皮,“咱学习菜其他的可不菜,等着,到时候哥们带你飞。”
向淮一直没吭声,施法和郑早桥插科打诨了几句,视线就都有意无意地放在了沉默不语的向淮身上。
“淮儿?”郑早桥喊他,“说两句。”
“说什么?”向淮的声音很淡,“我还能管别人的决定?学不会能教,没钱了能借,真心不想上了那能有什么办法?”
施法脸上的笑消失了,他看着向淮,低声道:“别生我的气。”
“想多了,”向淮说,“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才管不了。”
林霁拽了下他的头发,向淮瞥他一眼,表情还有些冷硬,林霁又在他的脑后揉了揉,像是无声的安抚。向淮的表情这才渐渐地变了,冷硬褪去,眼皮垂下来,抿紧了唇。
施法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掺了丝哽咽:“高中能跟你们当朋友,我特别高兴,真的,不然我半个学期都捱不下来就滚蛋了。”
施法是在高一开学一个星期后和向淮搭上话的。
他们从一开学就是班上的两个极端。向淮很招人喜欢,他不聚众吆喝,也不成帮拉派,谁招惹他了他一丝面子不给,蛮横又霸道,却谁都喜欢跟他玩,谁也不敢欺负他。
施法却是那个谁都敢欺负的人。他长个儿很晚,初三的时候才一米六多,三年时间就被欺负成了习惯,替人跑腿挨揍撒气,好不容易熬过了初中,上了高中,班上有几个男生却是他的初中同学,将以前的习惯带过来,对他吆五喝六,没几天连带着新班级里的其他男生也都瞧不起他。
他坐在前排,向淮坐在最后一排,两人开学一星期也没什么交集,那天是后排和向淮隔着一个过道的男生喊施法,要他下楼去给他买水。
向淮当时跷着腿嚼着口香糖在玩手机,随口骂道:“你他妈自己没腿啊。”
施法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接那男生的饭卡,他这一迟疑就惹怒了那人,腿上挨了重重的一脚,周围有人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施法慌张地要去接饭卡,横空却伸过来一只手,将饭卡抢了过去。向淮吊儿郎当地看了一眼,随手一甩,那张饭卡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那男生猛地站起来,气得不轻,向淮眼一瞪,那人又怂得不敢说话了。
“不是,”向淮这才转向站在一边的施法,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谈,“你也太怂了吧,谁他妈欺负你你就打回去啊,怂成这样丢不丢人?”
接下来几天没人敢再找施法的麻烦,人们都在观望,但向淮显然把他给忘到了脑后,没再理过他。
过了几天,施法在校外撞见向淮和别人打架,他犹豫了又犹豫,原地转了好几十个圈,把脚底下的草坪都踩秃噜了,最后还是一咬牙冲了出去。
虽然他只来得及往其中一个人背上抡了一拳头,那场架就结束了,向淮和郑早桥还是对他有了巨大的改观,结束之后三个人一块去吃了冰棍,那之后他们就经常混在一起,没多久就成了朋友。
高一那一年是施法改变最大的一年,一年的时间他身高蹿了十多厘米,简直是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高,无论外表还是内在,他都不再是那个任人欺侮的瘦小男生。那天在漫长的犹豫和纠结之后,他冲出去的那一刻也打开了他心底的某处阀门,他发现反抗也没那么难,那些人也没那么强大。
他和来找他麻烦的男生决斗的时候,向淮和郑早桥就并排蹲在一边吃零食,看得兴致勃勃津津有味,那个时候无论面对什么人施法都一点也不害怕,他第一次觉得心底那样充实,第一次觉得他的身后有人在。
后来就真的没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
不少人讥讽他是向淮的小跟班狗腿子,他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向淮没这样想过他,向淮是把他当朋友的。
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他爸让他辍学。他的家境不是很好,当初中考他只超过录取线二分,险险地考上了高中,要是跟向淮那样,他爸妈是绝不肯花好几万拿高价让他继续上的。他下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弟妹,都上初二,成绩很好,甩他十万八千里,他这边是没什么出人头地的希望了,他爸就想让他早点工作,省点钱给那两个小的上学用。
当时施法吓坏了,求了他爸很久,这才能在九月份高二开学的时候再踏进学校,挤进人潮看分班表,为和向淮又分到了同一个班而兴奋。他其实选文科更好一点,理化生哪一科都让他头大,但向淮和郑早桥都选的理科,他也就毫不犹豫地跟着选了理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