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素装的人影交织,裙带飘飘间,光斑暗动,浮香秀影。

此日,成为中原征战多年来,街道气氛最热闹欢快的一日。

即便上元佳节等团圆节日,亦无同此日般,无人敢作祟、出头坏事。一应纨绔贵族,统统收敛。

各国而来的使节带来各地特产,东市西市的摊贩上满目琉璃。

月色浸着点点桂花香于琉璃瓦上徜徉,如糖似蜜,醉了一城的人。

据记载,八月七日晚,各家早已张灯结彩,于屋檐上挂好鞭炮,装饰一新。

一辆从皇宫而出的马车驶过中央大街,由佟司佟梧护送、韩澈于隐匿处保护。马车穿过人烟稀少的万花园,回到早已贴上红喜字窗花的佟家。

佟陆陆被象征性地送回夏至院,于躺了十八年的床铺上度过出嫁前的最后一夜。

宛英属实不敢想象,自家最不成器、整日花天酒地、毫无“女德”的幺女,竟将戴上凤冠,母仪天下。

且说自佟陆陆被接入皇宫后,宛英便没见过她,其时瞅一眼自家闺女,过了多日伴君如伴虎的日子,竟比走时还丰润了一圈,不禁感动地哭湿了五块手帕,念这刁蛮任性的女儿念得紧。

“宫中如何?陛下可难侍候?后宫可有女子刁难你?”

佟司佟梧互看一眼,不忍翻个白眼:有陛下在,谁敢刁难她?且哪里是她侍候陛下,是陛下侍候她。

家中虽有佟司佟梧,然自佟陆陆走后,颇为省心,也颇为宁静,倒不像原来的佟府了。

宛英拉着佟陆陆换说了好些体己话,欲要将一应宫斗之道统统灌输。

好不容易从宛英的唠唠叨叨中逃出,佟陆陆脱了鞋袜,美滋滋靠着软软的枕头。

她从床底下捞起她当初搬入皇宫特意留在此处的盒子,打开来,里面尚且躺着那张发黄的卖身契。

没错,他六年前,就是她的人了。

美滋滋将卖身契收入怀中,佟陆陆于月拥云簇间,甜甜入眠。

月明星稀,鸡鸟尚在梦中。

佟杉姗与宛英丑时便起身洗漱穿戴整齐,唤来一应人等,将小小的夏至院围个水泄不通。

啪!

宛英踹开房门,把佟陆陆连拖带拽拉起来,扛过来扛过去,浑身上下梳洗干净,随即又将其牢牢捆在梳妆椅上打扮。

什么?都已经天亮了吗?

我真的有睡觉吗?

佟陆陆迷迷糊糊,在凳子上左摇右晃,任凭怎么努力,双眼也只能睁开一条缝,像被人戳瞎了似的。

宛英用力将她的发挽成紧紧的发髻,一圈又一圈。

佟陆陆盯着铜镜,不敢置信地摸摸头:“天哪,我的发际线已经这么上了么。”

佟杉姗则与一众由皇宫而来的宫女为她上妆,于她面上作画般挥抹点染。

由皇宫运来的盒子内,佟杉姗小心翼翼捧出偌大的凤冠,雕刻精美的金凤栩栩如生。

“三姐姐,三姐姐,轻点,脑门要被压扁了!”

话说当年贤元皇后出嫁时,白帝耗费整整半个月,为贤元皇后亲手制作了一个凤冠,此冠亦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