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站起来,腿却因害怕软得挪不动。
“都滚出来!”
何子秋扶住铁栏杆,方艰难得站起来,他像只霜打的茄子,垂着头顺着人流挤入昏暗的走道。
奴隶们大多自来了这儿就没洗过澡,浑身汗气扑鼻而来,熏得何子秋睁不开眼。远远看去,就像一群行走的麻袋在拥挤的走廊上推搡,形成一条颇大的堵水堤,一滴洪水也露不掉。
下一瞬,出了这个门,人生如何,他不知道。
何子秋茫然地跟着走,越走越慢,越走越迟疑,心乱如麻。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人生要这样结束啊。
小时候,阿爹曾告诉他,要寻个好妻主,嫁个好人家。
逃到无名村后,阿娘也曾对他说:“阿凤这个小姑娘以后铁定不简单,子秋不愧是我何家的儿子,好眼光!你放心,阿娘一定把这个金龟媳捞到手。”
他还记得,阿爹每年都给他缝长衫,摸起来顺滑如丝,阿爹还会为他熏上清甜的降真香,夏天穿最是凉爽。
凤姐姐曾难得地夸过一回:“何子秋,你今天这身香蛮清新的。”
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回去翻香柜翻了个灰头土脸,从此天天都熏降真香。
念及此,他不由得痴笑一声,伸手羞涩地扫了扫鼻头。
凤姐姐每次打猎“一不小心”打多了,就会送给全村的各类新鲜生肉,鲜嫩又可口。
凤姐姐。
他瘪瘪嘴,下唇发颤。
死到临头,还想着她。
何子秋,你真没出息。
昏暗的走道尽头,大门轰隆隆打开,射进一束强光。
何子秋被刺的双眼生疼,他抬手挡住半壁视线,眼睛觑起,忽然一愣。
强光中似乎有人。
那是凤姐姐吗?
她是来接他走,跟他说这一切都是误会的是不是?
一念起,天崩地裂。
何子秋登时像着了魔,用尽力气往前挤,说了几十声“借过”。
众人都道这人疯了,竟这么想第一个送死。
何子秋被绊了无数回,好不容易来到人潮的前端,视野一刹那开阔起来。
光外面,只有一片偌大的广场,以黄土为地,平地而起的木质脚手架堆砌,垒起一座座木壁。
木壁上端系着五颜六色的纱幔,花苞似得裹住一座座看台。各色看台内,坐满了戴着帷帽不露真容的有钱人和有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