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下半夜时,天空除了微弱的星光外,原本的半轮残月亦消失不见。营内的篝火早就熄灭,整个营盘都笼罩在暗色之中。
一队值更的士兵巡逻到营盘外围,天气寒冷,各人缩着身子,将手中的枪矛横在胸前,双手抱拢,以来取暖。
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这一队巡兵,却是来自中原的降卒,跟过土匪,也参加过几股起义反抗金军的义军,后来大多势败,众人也跟着大股同乡好友,一起投靠了刘光世。
原本抗击异族,为了土地和亲人与敌死战的热血,在东奔西走中渐渐消逝不见。投靠的土匪和所谓的义军,哪一股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多,为了抗金的大事少。眼中看的,耳中听的,与当初奋然投军时的所思所想,完全不同。待到刘光世部中,与女真人打的少了,剿的土匪和义军反而多了,手中染满了自己人的鲜血,心肠也变的硬了,很多事情原本自己看不过眼,现在做起来,竟是习以为常。
这一路南下,虽然没有攻入州府大城,抢的金银财宝很少。不过沿途扫荡,一路上拔了好多村子,扫了不少镇子。虽然在大半年前,江南曾经被金兵攻过,也遭受过抢掠破坏,到底因为金兵耽搁的时间很短,所谓的搜山捡海,其实只是粗略功夫,百姓受到的骚扰和劫掠并不严重。江南大地此时已经是天下最富之地,全军五万多人,一路上抢来夺去,俊俏的小娘们不可能人人有份,多半归了军官,但是银钱珠宝,大伙儿却多多少少能沾一点光。虽然身为降卒,干的多是苦活,在抢钱时,却没有人理会是刘帅旧部,还是新附降军。
等再攻入临安,在这样富裕繁盛的大城中烧杀抢掠一番,从不从军,却也不打紧了。抢的多了,逃到南方更远处,买田置宅,娶老婆生儿子,却比当兵强的多了。
一想到能够入城抢劫,虽然在这寒夜里被分到下半夜巡逻的差使,众人却也是心中滚烫,恨不得现在就肋生双翼,飞到那临安城中。
“啪。”
正行间,一声脆响却将各人惊的一震,带头的小军官立刻转身回头,低声喝问道:“什么声音?”
队尾的一个军士应声答道:“是我的矛尖扫到了地面,不晓得刮到了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笑骂道:“你这家伙也不小心,吓了咱们一跳。”
他们俱是来自一处,那带队的军官也不好过份斥责,只得用和缓的语气劝道:“大伙儿提起点精神来,再有一个时辰才下值,出点事来,咱们都得被斥责。”
各人都懒洋洋应道:“是,咱们省得了。”
当下无话,各人又继续前行。
那个矛尖刮到硬物的小军将手中的铁矛略正一正,继续行走。刚走两步,却猛然觉得事情不对。适才他手中矛尖,刮到不是别物,竟好象是人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