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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欢闻言,沉默许久,突然,他对高澄说道:

“阿惠,不要再叫父王,喊一声阿爷。”

“阿爷。”

帅帐之中,父子独处,二十岁的高澄一如儿时轻声呼唤着自己父亲。

自从封王之后,高欢很少再听见这一句称呼,人老了,就总爱回忆一些过往的事。

高欢仔细打量着为他洗脚的高澄,这张俊美的脸蛋在他的视线中一直在变化,时而是才出生时的婴孩模样,时而是学走路时步履蹒跚的模样,时而又是少年时嚷嚷着要骑马的顽皮模样……

面容不断变化,最终定格在为他耐心搓揉双脚的模样上。

一声长叹后,高欢抚着高澄头顶说道:

“阿惠,我有预感,自己命不久矣……”

“阿爷……”

“听我说完,这一次西征,不论胜败,我都会将兵权转交给你,若是上苍怜悯,再给我一两年的时间,我也不会过问军政,只一心在家养孙教子。

“我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些年来对你,对你们兄弟都少有陪伴,也许是上天看我贺六浑身世可怜,让我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儿子,也让我能够安心放权。

“或许我早该这样做了,而不是等到如今风烛残年,你的能力远胜为父,若无我的桎梏,任你放手而为,只怕北方早已由乱入治。

“三年前那场大败,是为父刚愎自用,不听阿惠的谏言,才有今日辛苦,为父……悔呀!”

说罢,早已是涕泪横流。

高澄找来一条干净的布绢,为高欢擦拭泪水,按理来说,即将彻底掌权的高澄应该是欣喜若狂,可他内心却无一丝喜意。

与高欢做了这么多年父子,随时常被这个自诩性急的人打骂,但他所给予的权力,还是印证了对儿子的关爱,试问古今,又有几个非独子的继任者,能收获与父亲分庭抗礼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