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患有阿尔兹海默症两年有余,外公始终衣不解带地照顾他,从未放弃。兴许是得知母亲病情日益严重,池烟才放弃逃避直面责任。
纪淮走上前去坐在外婆身侧,握住她的手,语气轻柔而平缓:“外婆,我来看您了。”
外婆盯了他半天,把手抽回去,怪叫着:“你是谁!走开!别碰我!”
外公连忙上前安抚外婆:“不要怕,有我在呢。”
纪淮感到手背火辣辣地刺痛,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外婆的金戒指在他手上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口子。
他退到一旁,默默等待外婆安静下来。池烟踌躇地问纪淮:“外婆一直都是这样吗?”
“嗯,有时除了外公谁也不认识。”纪淮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他卷起衣袖,平静地说:“我去做饭。”
纪淮随便做了几个家常菜,还从冰箱的冷冻柜里翻出了饺子。外公说这是前几天和外婆两人一起包好的,就等他一起来吃。
袅袅热雾在桌面升腾,头顶暖黄的灯光使房间看起来温馨宁静,这是纪淮梦寐以求的亲情。
外婆吃到一半,突然问外公:“这饺子都是什么馅的呀?”
外公给她夹起一个放在碗里:“这碗是胡萝卜猪肉馅,另一碗是玉米猪肉馅。”
闻言,外婆布满沟壑的双眼闪烁着夺目的光,如同小孩见到糖果那样的欣喜。她眼疾手快地从碗里拿了些饺子塞进怀里,视若珍宝。
“哎!”外公抓住她的手腕,轻声教训,“喜欢就好好吃,不要用手抓。”
“我要拿回去给孩子吃!”外婆边点头边念叨,“烟烟喜欢胡萝卜馅的,小淮喜欢玉米馅的,我不吃了,带回去给他们吃。”
纪淮的眼睛有点发涩,视线慢慢被水汽模糊。他不经意抬眸看向池烟,只见她眼睛通红,双手捂嘴,已然泣不成声。
吃完饭后,外公照顾外婆午睡,纪淮与池烟也告辞回家。
一路上,纪淮都一言不发地靠着车窗看向窗外假装睡觉。他和池烟无话可说,他也不想和她说话,但池烟似乎截然相反。
“原来这些年来我犯的错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纪淮眼皮一跳,不为所动。
“万幸的是……你没有被我逼出病来。”
纪淮被迫穿女装这么多年,心理之所以还正常是因为他身边的人都在倾其所有地爱护他。班主任,外公外婆,包括已逝的爷爷奶奶。他虽然没能得到母爱,却也是浸泡在蜜糖里长大的。
他的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但纪淮也无法理解失去爱人后就仿佛天都塌了的反应。或许是艺术家向来感性,崇尚至高无上的爱情与永恒的美。
相比之下,除去脾气暴躁这点,情感方面理智得不像话的纪淮,倒不那么具备探索艺术的资质了。
纪淮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卧室,连眼神都没留给池烟。他脱掉外套烦闷地抓起枕头抱在怀里,翻开通讯录给唐祁州打电话。
“撩妹勿cue……撩妹勿c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