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是出自伊提斯之手,他笔下的线条流畅优美,他的每一幅画里,都有他的小姑娘。
画中的背景时而是那风景绝美的天空祭坛,时而是碧蓝的西海,时而是古老的,被绿苔攀爬的旧时遗迹……可这些风景,都只是那画里,穿着各种各样的漂亮衣服的少女的陪衬。
画中的少女披着云霞,黑发如绸缎垂下,浅银色的眼睛里流淌着光。
她垂首时,是对万物的怜悯与宽容;她抬眸时,便是万事万物都模糊,世间仅余下她一人的至美。
画中少女眼睛里的一抹光,拈着花的柔嫩指尖,还有那由近而远,逐渐模糊风景……
如此细腻的笔触,每一笔,都在诉说着执着画笔的那人的心声:我爱你。
——纵然世间万物美好,我也只爱你,我的眼中仅有你。
穆莎又看向另外的一些画。
尽管水平已经有了十足的进步,穆莎也还是能认出来,那是她的勾线方式。
她画了许多东西,暖融融的夕阳,黎明到来时的一抹光,即将喷发的火山……
可是,色彩如此温暖的画中,却让穆莎感觉到了冰冷。
每一笔都很清晰,没有焦点,没有着重,近处清晰,远处也清晰。
这意味着,对绘画的人来说,景色就只是景色,每一寸风景都一样,没有欣赏,没有喜欢,也没有憎恶。
而且,这样多的画卷里,有的有世间之人,有的只是单纯的风景。
她画遍了世间的万物,却没有一幅画里,有那个银发青年。
穆莎的目光,落在了最后一幅画上——它被摆在地上,被一块布蒙起来了。
这间屋子用空间神术处理过,再多的画也能挂上去。
所以,它被蒙起来,那只能证明这个屋子的主人不喜欢它,不希望它去到墙上。
而如今住在房子里的两位主人,拥有“不喜欢”这种情绪的,只有伊提斯。
穆莎掀开了画布。
她看着画中风景,屏住了呼吸。
——那是她画下来
的。
那是一片冰冷至极的雪原,雪下的冰川开裂,沟壑纵横遍布,炽热岩浆漫上,将那沟壑熔的更宽、更深。
而在那裂痕的边缘,生着挺直的花茎,只堪堪挂住了三两片残余的莹白花瓣。
它最美好的花瓣,已经在地裂之中被狠狠卷碎,又被那灼烧一切的岩浆吞噬,烧得连灰烬都不剩。
那裂纹之中的赤红岩浆,像是烫人的烙铁,让人皮肉痛苦,内心却寒冷又绝望。
那裂纹如一张锋利的蛛网,狠狠地包裹住穆莎的心脏,将那还在跳动着的,未死的心切割得四分五裂。
这不是一幅艺术品。
它只是清晰的,画出了执笔者的所见,没有任何理解和感情包含其中。
但是,任何看到画的人,都一定会感觉到难过。
伊提斯看到这幅画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穆莎摇了摇头,将手上的布重新盖回去。
她在画室中寻找着,在走到了最深处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她想看见的东西。
那一幅画上,清冷的银发青年,与还显得有些稚涩的黑发少女同样坐在水池边。
他们之间,有一只过来啄玉米粒的白鸽,黑发少女看着鸽子,伊提斯的目光,则落在他的小姑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