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延绵的吕梁山中,有狼的动静。
越过树林与山岭、黑暗间蜿蜒的溪流,一处山林间,由人造成的不祥的骚动正在发生,一簇簇的火把或聚集或分散,疯狂地向着前方蔓延。
喊杀声撕裂夜空。
“杀——啊——”
挥舞着手中呼啸的火把,一群狂热的山匪嘶吼着从前方的山腰冲了下去,越过前方那颗突兀的大石时,一名山匪冲得太快来不及躲闪,被同伴挤得砰的撞了上去,然而周围的十多名同伴没有人理会他,头破血流中,其中一名同伴踩过了他的后背,朝着前方敌人杀了过去。火光呼啸中,地上的那名山匪看见有同伴的人头和手臂飞了回来。
惨叫、呐喊,兵刃相交的罡风,在前方数十人的混战中激烈得像是煮沸了的浓粥,此时这山腰的上方、下方,还有一拨拨举着火把奔突的人群。有追杀了一路的山匪,也有那杀得有条不紊的小团体,如同一道不断变幻着后退的曲线。眼前的这堆人中,他们看见那武艺最强的敌人乃是使两把泼风快刀的瘦子,硬生生地挡住了小响马寨中的三寨主。相对于裘孟堂双刀的凶戾与诡谲,眼前这人的快刀却偏正,明明挥得很快,却偏偏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氛在内。扑上去的人却往往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斩得四分五裂。
在这山腰稍上方一点,身材魁梧高大的疤脸汉子一面如散步似的后退,一面挥舞手中钢刀,与身边的同伴配合着,让冲上的山匪化为尸体永远地留在地下。名叫聂山的汉子一手五虎断门刀并不精妙,却是凭着蛮力与冷静,一刀一刀地将敌人杀得胆寒。
更多的敌人从这边冲上来时,足有十六七人的队列自他后方呼啸冲来,铁枪阵一刺、一收,便将前方八九名山匪的身体洞穿,随后第二轮的齐刺,山匪们扑了上来,其中一名山匪抱着滕盾,狠狠地跃起撞在枪阵上,聂山与枪阵将那滕盾的来势一推,后方便是一声吐息的暴喝,一道身影撞了出来。猛烈的贴山靠!
混乱的战阵当中,没有多少人会跑去欣赏招式的华丽,只有四分五裂的滕盾飞舞而出,后方的山匪可能也是个悍勇的小头目,同样口吐鲜血飞起在空中。同时被撞翻的还有好些山匪,他们倒地的同时,嗜血的枪阵已经疯狂地刺了过来。
使出那记贴山靠的田东汉望了一眼聂山,胸口剧烈的起伏,犹如风箱一般,他平息着身体内翻涌的气血,同时也将目光望向周围,扫视着其它需要帮忙的地方。高手比武,讲究的是力不可出尽,这类大规模厮杀却不一样,一招使出,直接豁到底,一旦奏效,剩下的便交给身边的兄弟。
视野的那头,举着火把的山匪或三三五五,或十几二十的还在往这边冲杀过来,整个山岭,都已经化作修罗场了,一拨拨的人厮杀在山间、草丛里、溪水中。再远一点,那外号小响马的双刀客也在试图游走冲阵,而在这边,除了田东汉领着十几个高手查漏补缺,挥舞铁枪的祝彪也在游走厮杀,死死的盯住裘孟堂。不时举着那染满鲜血的铁枪哈哈笑着,跟对方挑衅一番。
裘孟堂偶尔便与祝彪厮杀一阵,随后便拉开距离。他的双刀在吕梁已经有赫赫声名,但真论起武功来,比此时的祝彪甚至还要稍逊一筹,毕竟祝彪的老师乃是栾廷玉这种可以与周侗比肩的高手,裘孟堂却并非科班出身,只能以狠辣和诡诈弥补。而且眼下也不是高手单挑,双方背后随时都有几个十几个的帮手,祝彪虽然中二,但他的游走范围,是绝对不会离开己方战线太远的。
裘孟堂也绝不敢直接杀进竹记的阵列里。他此时已经看出来,对方虽然只有一百多人,但其中的大多都是好手,江湖上的一流高手都有好几个。祝彪若是陷入他的包围,或许对着一帮乌合之众还有可能负伤杀出,裘孟堂若是敢杀进去,对方只要十几个人围上来,他哪怕带了几十个手下,恐怕也得把命留下。
这一天的厮杀在入夜时分其实有所减弱,但随着天色完全陷入黑暗,小响马寨子里的人陆续赶来,激烈程度便不断地上升。竹记这边虽然都是高手,对上四百多人毫无压力,然而陆陆续续增加到上千人后,仅仅百余人的力量终究还是阻挡得不容易的。
“怎么样?伤没事吧?”看着聂山身上已然有了几道刀伤,调息过来的田东汉问了一句。聂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注意着周围的厮杀,随后朝着前方指了指:“那边才是麻烦。”
火光延烧中,这片杀阵的那头,有数百人的军阵仍在一路沉默。田东汉笑了笑:“早就注意到了,大概三百多人,跟一路了,可能是他们的杀手锏。老板也早就注意到了。”
“那就行。”知道宁毅心中有数,聂山便不再多话,抬眼看了看最近的敌人还在十几丈外,他钢刀挥了挥,带着身边的几个兄弟继续后退。田东汉一挥手,带着人朝下方的溪流边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