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雪趴在缸边一边喘气一边干咳,他的人生中第一次遭遇到如此直白的暴力,深刻领略到轻信他人的代价。对比之下才发现,杜少审对他的欺骗,实在堪称是一种温柔的欺骗。
“咳咳…没有、没有!咳…没有人下过毒!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气管里呛了水,断断续续地说了一句话之后,便是猛烈的干咳。
言荣“啧”了一声,有些无奈,又重新看向傅柳姜,“这证词倒是对得上啊!那你怎么不知道你下的是哪种毒?你从哪里买的毒药?药铺不会随便把那种东西卖给一个下贱的仆役。”
傅柳姜垂下眼冷淡又自然地补充:“除非钱给的够多。”
对答十分流畅。
“不对、不对!”言荣心细如发,很快就发现了傅柳姜逻辑上的漏洞,“如果是这样,你当年怎么不说?你只要说出你是在哪里买的药,又是花了多大一笔钱,丰因去查,来源去路就能清清楚楚。他审了你大半年,都审不出结果,只能说明,药不是你买的!”
说着又把丰雪摁进水里。
傅柳姜变了脸色。
没有人知道,潮湿阴冷的环境和倒吊的折磨已经使他的旧伤彻底复发,他现在连蜷缩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残暴的酷刑发生在他的眼前。
那些憎恨、质疑、哀怨早已经在腐朽的伤口处沉积出暗色的斑点,他不是丰因,他不想再去追究真相。就算丰雪曾经谎话连篇、自私虚伪、心机深沉,他也不该继续在已经死去的往事里承受无尽的纠缠。
凌虐弱者,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没有丝毫的正义可言。
丰雪的脸憋得青白,身上的力气已经支撑不起他继续站立,软软地倒在水缸上,不用言荣施力,自己也会向前栽倒。
只好抓着他的头发把他重新扯起来。
冰冷的水滴从他的额角眉梢逐次滑下,却温柔得像春季初雨。
“没有…我没有…”虽然气若游丝,却一直在坚持否认。
眼角和嘴唇都洇红了,不认罪,也不指控,只是一味地柔软、虚弱、又无辜。
言荣刮下他眼底与下巴上的水珠,因为长时间的一筹莫展而变得焦躁起来。捻着他的下唇用力揉捏,像是要把那点红润整个撕下来一般,“还嘴硬!我有一百种不会伤身、又能让人痛不欲生的方法,是想试试吗?你个小婊子!”
电光火石之间,傅柳姜却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我给他的药,是我自己失眠的时候吃的。平时就放在床头,没有上锁,不止我一个人能接触得到。”
“什么?!”到了阴阳交界时分,言荣的喉咙里响起两道语调截然不同的声响。
第43章 第十四张:紫丝罗带鸳鸯结(下)
门被踹开的一刹那,杜少审哆嗦了一下,完全是生理性的反应,电极穿过他耳脉下的神经,由材质迥异的两根金属长针连接着他的身体。
每次电击的时间不会太久,在他盯着画上的丰雪将要产生些微反应的时刻,灼痛便会降临。守着他的是一个曾经在教会医院帮工的小孩子,谢天谢地,不是一个完全的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