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进去车门就被锁死了,他怎么也抠不开,对方上了车,坐在他前面。高桐再忍不住,咬牙切齿地怒吼了一句:“你他妈的是不是有毛病——”
对方笑了一声,没回他。
高桐的手死死抓着门,指甲在这名贵的车门上都划出了几道印子,他抽搐似地发抖,一遍又一遍的拉着车门把手。
“开车。”陈鹏对司机吩咐,又不耐烦地向后骂:“我的大爷你可消停点吧,这来都来了。”
高桐倏然咳嗽了好几声,愈发用力,咳得肺都要出来了。他死死抓着车坐垫,那毛绒的靠垫席子却没法给他一丝温暖。
然而他身侧突然有人递来了一张纸。高桐并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人,猝然一惊。
这是一只修长且骨节寸寸分明的手,手腕处带着一只名贵腕表,一股有些熟悉的清冽的味道传来。
他蓦然抬头。
“——好久不见。”
那人温声说道。一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淡淡地盯视着他。
高桐手里还抓着那张纸,也看着对方。
这样一个对视,仿佛裹挟着他进入残缺扭曲的时空隧道,倏然穿越回少年时代。无情的岁月划开无尽的遗憾、悔恨与痛苦……辗转轮回,终是回到了如今。
柏修文……
车子缓缓启动了。浓墨一般的天包裹着无边的夜色,仿若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缀着繁星点点,向无穷无尽的远方驶去。
第93章
从县城到市区一百来公里,行过泥泞山路便上了省道。
车子与黑夜融为一体,驰骋如风,依次掠过周边街景、工厂与田地。公路护栏两旁的灯在高速行驶下模糊成一道光影。
寂静,一片寂静。无声,天地无声。
从刚才起高桐就静静蜷缩在那个角落里了。他的身体与车门近在咫尺,手似有似无地倚在把手旁;单薄的身体也戒备地弓着,仿佛随时都会逃离一样。
可他也依旧像个木偶般僵硬地怂在那儿,他一言不发、动也不动。黑暗中柏修文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正如当年,他也是同样隐蔽而潜伏窥探着隔床的少年。
那时少年身上充斥着矛盾的、令人嗤笑的傲气与懦弱,而如今却似乎只剩下了后者。明明没过多少岁月,不多不少六年罢了……
高桐确实被生活磨平了一些东西。
这种东西的消逝是自然且微妙的,便仿若流水东流、日落西山,乃人世之常理。可它又实在令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