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耳目遍及长安,若非他不想,完全可以组建起远超明清两朝那样的特务机构,所以这种事无法隐瞒,也毋须隐瞒。
李二陛下见他并未掩饰扯谎,怒气稍竭:“魏王召见你所为何事?”
房俊略作迟疑,坦诚道:“魏王无意储位,亦不忍手足之间为了储位而有所损伤,更不愿违背陛下之意志,故而左右为难、无法取舍,请微臣出谋划策,问问可有两全之法。”
李二陛下拧着眉毛哼了一声:“你又何德何能,敢在如此大事之上置喙?所以你便撺掇怂恿魏王拉着晋王一起向朕表达不欲争储之意,然后将朕推到反面,成为一意孤行、逼迫诸子相残的暴虐之君?!”
说到后来,声色转厉,近乎咆哮,殿外一众内侍吓得瑟瑟发抖、两股战战……
若换了旁人,听闻李二陛下口中这番话语估计能吓死,但房俊深知李二陛下为人,他若当真欲治你之罪,哪里会啰嗦这么多?老早推出去抽了几十军棍打断腿再说。
房俊不答李二陛下这番诛心之问,大着胆子反问道:“陛下何以执意易储?太子纯孝,性情温和,此番关陇兵变之时的表现更是堪称优异,作为帝国储君完全合格,非只是微臣,朝野上下对此之非议犹如沸汤,不敢认同者不知凡几,陛下何苦悖逆民意?”
这句说完,他心里一横,等着迎接李二陛下疾风骤雨一般的暴怒。
毕竟这句话比李二陛下那一句更要诛心,将李二陛下易储之举定性为“违逆民意”,这是任何一位君王都不可忍受的,更何况是自珍羽毛、极度爱惜名声的李二陛下?
若在明清两朝,这两句话出口,就算房俊再是皇亲国戚、再是军功赫赫,也只有死路一条……
果不其然,李二陛下顿时好似被点着的炮仗一般,从书案之后猛地站起,几个箭步窜到房俊面前,抬起一脚便踹向房俊的小腹,房俊急忙横臂一挡,虽然挡住,却也被踹的倒退两步。
李二陛下见他敢挡,愈发暴怒,疯了一般冲上去拳脚齐出,口中大骂:“娘咧!你这混账还敢挡,想要刺王杀驾不成?来来来,要不要朕给你一把刀子,好让你杀了朕!”
房俊无语,这位实在是有些阴险,这样的话语说出来,还让不让他活了?听到殿外已经有甲叶碰撞的铿锵之声,禁卫已经快要冲进来,不敢再抵抗,只能护住脑袋蹲下身,任凭李二陛下拳脚如雨点一般打在身上。
他弄不明白李二陛下这是当真怒气攻心想要打断他这个“逆臣”的腿,还是为了刚才殿外准备的军棍刑罚予以缓和——朕以军棍打你,你自报爵位官职,以大臣自居,导致双方只剩下君臣所属,那么现在朕亲自打你,就是长辈教训晚辈了……
但是很明显,前两年李二陛下打他的时候,每一拳每一脚都极重,毕竟也曾是上阵杀敌的马上皇帝,尽管平素养尊处优,但底子还在。可现在拳脚加身,感觉却是不痛不痒,固然有房俊正值壮年、血气方刚筋骨强健之因,更多还是因为李二陛下拳脚乏力。
丹药固然能够提振精神,但长期服食之后对于人体根元之损害却极为严重,如今的李二陛下空有一副架子,早已中匮空乏、气虚体弱,拳脚“砰砰”打在房俊身上看似声势甚重,实则房俊并未赶到疼痛,李二陛下自己却累得气喘吁吁、两眼发花……
打了一阵,李二陛下自己累得不行,气呼呼的停住手,骂道:“娘咧,现在翅膀硬了,老子打不动你了是吧?混账东西!”
十几个禁卫站在殿门口面面相觑,能让陛下亲自打人的大抵也唯有房俊这个一位,听到骂声大家都知道陛下还没出气,都等着命令将房俊拖出去,但是等了半天,却只见李二陛下坐回书案之后喘了半天,脸上一片潮红,然后挥挥手:“都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