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叶展翼,榴枝盘龙。
暖风绕遍回廊,涌出观门,将门前几人的鬓发吹得慌乱。
杨朝夕盯着孙胡念,眸子温和、颌下黑须渐浓。心中的酸楚、难舍和纠结,许久后竟淡去了几分:“林儿便是林儿,覃师妹便是覃师妹,杨某人自然分的清。样貌相像?巧合罢了。”
孙胡念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又认真问道:“咱们‘邙山四兽’撮土为香、以水代浆,结下的异性兄弟,你可还肯相认?”
杨朝夕知他心中所虑、便郑重抱拳:“指天为誓,歃血为盟,岂是儿戏?我……决意离山,既是自行放逐,亦是自我救赎。若自己违拗本心、强留山中,整日看着你们,心中便会只想着过往种种,便会愈发难舍。修道也好、做人也罢,只会更加狭隘偏执,遑论静心而自处?
山外天高云阔,芸芸万象,恰是我辈砥砺道心、明辨善恶、洞晓是非的好处所!若有一日,杨某人可做到不念过往、不负当下、不畏将来,自当挂剑归山,再与三位兄弟坐林听泉、把酒言欢。”
孙胡念见他确已想通了许多道理,但对牛庞儿横刀夺爱之事、终究难以释怀,也不敢再强劝,担心适得其反。便上前拍拍他后背道:“哥哥懂了。若那覃师妹对你有意,倒也不失为一段良缘,哥哥只盼你早日携侣而归。”
毕竟语涉关林儿,杨朝夕自是不愿再说什么。他刚得了吴天师所赠“上清含象剑”,第一桩想到的、自是去南市寻那老丐龙在田,将这法器交还给他。
于是便拱手行礼道:“卓师兄、黄师兄、孙老大!我还要去一趟南市,便不多在此逗留了。若观主有事相召,可来南市托那些乞儿寻我。”
孙胡念半晌才回过神,大奇道:“什么南市?什么乞儿?难道杨老三已混到去讨饭了吗?”
待要详细再问,杨朝夕却早转过一道坊曲、不见了人影。
黄硕忙拽住他手臂:“孙师弟莫追!冲灵子只是与那南市乞儿帮交好,岂会去讨饭?和尚才去化缘乞斋呢!咱们道士再不济,相面、堪舆、画符、卜卦,哪一样不能糊口?”
“这倒也是……”孙胡念听罢,颇为信服地点了点头。
话风两头。
却说柳晓暮端坐在堂屋中,与覃湘楚目送杨朝夕出了正厅大门,才沉声道:“天极!现下再无外人,得了什么消息、便一一说来!”
说罢,随手取出那四枚蒲纹青玉圭,合于掌心、口诵清咒。咒毕,玉手张开,四枚玉圭便飞向厅堂四角,登时撑起一道无形的音障。
覃湘楚自是见怪不怪,拢手作焰道:“圣姑万福金安!府中仆婢去南市、北市、西市中雇人,奈何无论脚费涨到多少,那些民夫一听是替祆教殓尸,皆避之唯恐不及。想来是昨夜太微宫大肆搜捕祆教中人、搞得人心惶惶,才都不敢接这差使……不过倒有一些瘦骨嶙峋的乞儿、围上来凑热闹,说是只要一半脚费便可。”
那王缙已公然出手,祆教教众却只能藏匿躲闪,柳晓暮面色自是不太好看。她略一沉吟道:“也罢!及早将教徒尸身殓回,乃是当务之急。
那乞儿帮我亦有所耳闻,倒少有奸恶之徒。你便差人去和他们掌钵接头,人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