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粲然道,“小道士,作什么鬼鬼祟祟、混入乞儿帮里,来我祆教东丘窥探?”
小蛮见圣姑已然点破那清瘦乞丐的身份,也不好视而不见,忙盈盈施礼道:“杨公子安好!”
杨朝夕无奈,挠了挠鼻头道:“这几日在乞儿帮躲清闲,听说晓暮姑娘大张旗鼓、收殓教众尸骨,便生出许多好奇、故来此一观。却不知那些‘圣水’洗过的尸身入了塔,又是怎么个葬法?”说着,又扫了眼脚下小半桶浑黄液体,“这‘圣水’又是什么?为何气味如此古怪?”
柳晓暮嘴角翘起、尚未答话,却见小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公子,那‘圣水’便是牛溺,便如道门牛眼泪一般、同样有通灵辟邪之效。咯咯咯!”
杨朝夕顿时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敢情自己与群丐忙了半天,竟是以手巾蘸了牛溺,给那遍体鳞伤、缺臂少腿的尸身擦洗。登时胃囊一阵翻涌,几乎要将隔夜的斋食都吐出来。
柳晓暮也是莞儿一笑:“既然好奇,不妨眼见为实。你套着正道衫、便依旧是掮尸客,即便入塔观瞧,亦不算违反教规。姑姑这便带你登丘入塔。”
杨朝夕按着嘴、连连点头,直想尽快离这些牛溺……啊不!离这些“圣水”远一些。尸臭尚可原谅,“圣水”不可饶恕!真不晓得创立中土祆教的前辈,究竟受了神主什么启示?又是在何种情形下、创出这些稀奇古怪的教仪!
几息之间,念头转过。抬眼再看时,柳晓暮、小蛮、龙在田三人,却已在几丈之外。
杨朝夕忙三步并作两步,追赶上去。缀在几人身后,沿着石径一路上行。方才守在石径两侧的黑犬,却早不知去了哪里。想起那如深渊凝视般的犬目,心头犹有不寒而栗之感。
少顷,四人已至寂静之塔前。只见那小段石阶之上,一孔透亮的门洞外、铸铁小门已经打开。仰头望去,隐约可见其中灰影闪动,似有万千道捶打破鼓的声响、透门而出,密集如雨点。
柳晓暮驻足在前,回头正色道:“小道士,你确定要看吗?”
杨朝夕顿觉一股不好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似乎好奇心的结果,未必会如想预想的那般奇妙,或许是另一番触目惊心、出乎意料……然而身形已至塔前,若不上去一观、终究心有不甘。
于是他笃定地点点头:“费了半日工夫,连尸身都洗了不知多少,自是要上去一观。”说着转向龙在田道,“龙帮主是否同往?”
龙在田自然不会露怯,胡须微抖、洒然答道:“到底有何古怪、看过方知,小友请!”
两人说罢,便一前一后、拾阶而上,不过几息便入了寂静之塔。而眼前一幕,却令两人惊骇欲狂:
只见塔内地面平整,乃是石砖铺砌而成,中部凹陷出一口周回四五丈的天井。方才被掮尸客送入此间的尸身,皆脚冲天井、头向墙围,仰面朝天、凝望苍穹,齐齐整整铺了好几圈。
难以计数的秃鹫、好似黑压压的云头,在其间飞起、落下,恣意啄食着赤条条的尸身;方才那捶打破鼓的响动,便是无数钩喙啄开皮肉、撞在骨头上发出的声音。而那六头黑犬亦徜徉在周边,舔食着溅落的血肉,好不自在……
真个尸田血海,恰似亡魂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