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胡汉相疑,手足相残

如水剑道 花淡茶浓 1938 字 2022-11-14

“都言商人贪婪逐利,却少有人知、商人更精于躲灾避祸。如今胡商休市、汉商抬价,只是个开始,若不及时刹住此风,只怕后患无穷。”陆春堂适时款步而入,拱手行礼道。

萧璟闻言,默然颔首。却也明白真正棘手之事、终于又来了。

初时,太微宫与祆教角力,不过是暗地里的互相试招,虽各有输赢、却都没有伤筋动骨。直到通远渠惨祸、阻截圣女之役两事连出。两方火气越打越大,纷争波及越来越广,终于惊到了城中数以万计、以营商为业的胡商与汉商。

《踏星》

王缙曾主政一方,当然晓得此事后果。但都畿道河南府,自有朝廷委任的官员司理政事,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加上太微宫惹下的烂摊子、总有河南尹等一票官吏负责善后,时候一长,才养成了他“管杀不管埋”的行事做派。

而胡汉之辩,早在立朝之时、太宗圣人便有定论“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于是才有了后来“四夷宾服、万邦来朝”的煌煌盛景。直到“蓟州之乱”骤发,宠极而盛的安禄山负主反逆、祸乱纲常、自立为帝,历八载而被平定。中土官民,才又对九姓胡人视为异族,昼警夕惕。故而祆教行事、才愈发诡谲隐秘,只恐犯汉民众怒。

萧璟虽有提防压制胡人之心,却明白须文火慢攻、徐徐图之。因而祆教虽觉处处掣肘、不得伸展,却多是逆来顺受,不愿与公门为敌。

但王缙自“蓟州之乱”时,便追随李光弼将军杀贼讨逆,后为官主政,亦是杀伐果断,再难脱掉行伍之风。待授了太微宫使、与祆教争斗几年后,终于耐性尽失,杀心毕露。宛如一柄挂壁蒙尘的凶刃,随着寒光从鞘中一寸寸移出、收敛多年的锋芒终于彻底展露出来。

三月十五日开始,阻截祆教圣女之役,从白日持续到深夜、亦从城郊蔓延至城中。洛阳群侠损兵折将、铩羽而归,祆教亦是死伤惨重、元气大伤。王缙已近疯魔,屡屡出手、昼夜不休,大肆搜捕祆教圣女,又捉去祆教头目数人、严刑拷打。

种种所为,不但彻底激怒了祆教教众,更令城中胡商惶惶不安、人人自危,惟恐被当做祆教头目捉去用刑。更有甚者,已打点了资财细软,或西奔长安、或东下扬州,欲举家逃出这是非之所。

由此看来,洛阳三市萧条之状,实是顺理成章。

风起青萍,终成龙卷;浪生微澜,化作巨涛!

萧璟枯坐许久,才哀叹一声:“人皆崇富慕贵,又岂知身居庙堂、位列朝班,亦不过是时运摆弄的一枚棋子罢了!此次咱们跟着王缙一番折腾,算是将洛阳胡人都惹急了。现下唯有尽力转圜、才可保一城官民太平无虞……”

陆春堂、杜参军听罢,连连称是。随即,陈望庐送罢诸客、折回公堂。萧璟便摒退了杜参军,与左右少尹退至二堂书房,仔细谋划起来。

履顺坊九龙池,荷盖擎波上,蛙鸣碧草间。

老旧画舫孤悬池中央,舷上苔痕斑驳,木楼漆皮龟裂。似有阴沉人声、自窗扇中漏出,透出森森寒意。

此时日影西坠,漫天霞彩将画舫镀上了一层金黄。夕光穿过窗棂,照见楼舱中一名须发半白的老者。老者背光而立,五官昏暗不清,唯有一双眸子宛如鹰隼、叫人望而生畏。

老者身前跪伏着七道身影,无不瑟瑟发抖,好似魂不附体。居中一人颤声道:“主公饶命!今日所为,便是如此……那祆教圣姑果然厉害!王缙派出的那只妖物,竟也不是敌手……且那圣姑另有臂助,我等俱是折在那人手里,老七田兔亦被他掳走……若非周游

兄弟冒死相救,我等便是满盘皆输……”

老者正是魏博镇节度使田承嗣,他盯了七人半晌、才冷哼一声:“出师不利,大折军心!还暴露了老夫一枚暗子。当处何刑?你心中有数罢?”

居中那人眼中满是挣扎,却不敢有半分违逆之心。忽地眸光闪出一抹狠绝,蓦地抽出腰间障刀、便向左手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