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源微微颔首,当先踩上艞板,几步后便进到篷舱之中。就着民夫递来的火把,看见一方棱角斑驳的圹铭石、静静地躺在舱底。淡淡的酸臭味、夹着土腥气扑鼻而来,倒像是刚从坟冢里掘出来的。
李长源皱眉道:“公孙道兄,这便是你用畜溺、酢浆沤了多日的圹铭石碑?”
公孙玄同捋须而笑:“不错。看来贫道一番工夫没有白费!短短数日、便已腌入了味!”
众弟子听罢,无不皱眉撇嘴。却都顺着观主目光,向那圹铭石瞧去,隐约可见那石面上,阴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迹。奈何火把昏暗,却看不清写的什么。
李长源略略扫过两眼,便知是那首《如水剑歌》,于是直起身来,将火把还给一个民夫:“你们自城外潜进来,可曾被人发觉?”
那“民夫”却也认得李长源,当即回道:“禀长源真人,我们师兄弟几个小心得紧!专等到上东门箭楼旁的那些个宿卫、都打起瞌睡时,才闷进船底,一鼓作气将这泷船拖进了城中。倘若被发觉,只怕要演一出‘草船借箭’啦!”
“暝灵子,话太多,快去帮忙吧!”公孙玄同笑斥了一声,才引着李长源又回到岸上。
只见渠中几个上清观弟子扮成的“民夫”,齐心协力将那二百余斤重的圹铭石拖出船舱、挪至船头。因重物都聚在船头,泷船船尾登时离水翘起,似乎随时都会倾翻。
然而这些弟子近来皆在通远渠做工,水性、船技早已惯熟,当下便有三人穿过篷舱、聚在船尾处,泷船登时便又安安稳稳伏在了水上。
船头弟子手脚麻利,将那圹铭石上的绳索尽数解下收起,才又向船尾三人打了声呼哨。待众人再聚船头,船尾便又高高翘起,使整个船身形成一道坡。那拖至船头的圹铭石,登时顺着坡度、缓缓滑下……
“噗通——”
一道算不得很大的水声,瞬间将阒寂打破。泷船在渠水中一阵摇晃,便又平稳下来。几个弟子抹了抹溅在脸上的水,又搭好艞板,预备接应公孙玄同、李长源上船。就在此时,远处火光亮起、传来呵斥声:
网
“什么人?!”
“还敢来摸东西?先捉了再说……”
“贼人莫跑!”
公孙玄同、李长源不敢耽搁,当即跃上泷船。这时众弟子已斩断了绳索,纷纷操起橹、篙、楫、棹,顺流划拨起来。那泷船也似受惊的芦鸭,顷刻间便窜出去数尺。
待满身酒气的兵募们追奔而至,却只瞧见半截斩断的绳索,哪里还有“贼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