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蛮话说一半,便被掌柜拱手打断道:“这位小娘子、小郎君,实在对不住!下处今日客已将满,现下只剩天字贰號客房既带汤舍、且还闲置,不若两人挤一挤,略住几日可否?”
杨朝夕当即急道:“这、这可如何使得?我二人虽是……虽是姑表兄妹,毕竟年岁已长、男女有别。若混住一处,给人瞧见……小、小爷还罢了!坏了我表妹名节,可教她如何嫁人?!”
掌柜倒也干脆,双手一摊、似笑非笑道:“那么二位便去别的馆舍瞧瞧罢!今日骤雨突至,过来躲雨小憩的住客并不鲜见,只恐你找一圈回来、便连这一间也已售罄啦!嘿嘿!”
杨朝夕哪里肯受这掌柜阴阳怪气的话语,登时拽了小蛮,便要再入雨幕、另寻他处。
岂料小蛮忽地手掩口鼻,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更有不怀好意的目光,纷纷向这边偷瞄过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似在赏鉴小蛮若隐若现的姿容。
小蛮打过喷嚏,一脸歉意道:“表哥,一间……便一间罢。反正你我两心相许,小蛮……小蛮迟早也是要嫁入你杨家……”
杨朝夕看她羞赧之态,一般自是故作,另一半却极自然。加上娇声细细,真情流露,便知小蛮固然是逢场作戏,但对自己的一番心意、却无半分虚假。不免心中微动,无奈点了点头。
掌柜这才提笔,将小蛮手中鱼符与杨朝夕递去的度牒,一并抄录在“店簿”上。
旋即又取来一块朱漆所书的“天字贰號”木牌,送到小蛮手中,隐晦一笑。方才叫来个伙计,带了两人去寻客房住下。
这时,另一个旁观的伙计才一脸不解凑了上来:“佟掌柜,今日客房明明十分宽裕,为何要告诉那小郎君、小娘子只剩下一间?咱们本可以挣双份房钱的啊!”
佟掌柜笑脸登时消散,换成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一掌便拍在这伙计额上:“你晓得个屁!那小娘子方才递银钱时,可是悄悄比出了一根手指,意思便是只要一间客房。且如今洛阳城里,偷偷跑来馆舍幽会的俊俏男女、早便见怪不怪啦!佟某人若反应稍有差池,岂不便失了这单‘天字贰號’的买卖?多学着点!”
那伙计这才后知后觉,揉着额头笑道:“果然佟掌柜聪明绝顶,我等拍马也难及!这一间‘天字贰號’的房钱,确也抵得过五六间寻常客房啦!只是小可仍不大明白,为何不将那‘天字1號’客房售给这两个冤大头?岂不是房费还能翻倍……”
佟掌柜尚未答话,却是一个暴栗又敲在这伙计头上,接着便愤愤然道:“狗辈小子,你是掌柜还是我是掌柜?!那‘天字1號’客房、早被景云观的道爷包了去,佟某人也须向你明说么!还不快拿了银钱、去南市买袍衫去!若叫方才那小娘子、小郎君等得急了,这月月钱你便不必领啦……”
那伙计不敢再多话。忙接过佟掌柜递来的一贯钱,又套了蓑衣斗笠,一溜烟跑进了雨幕。
阶前苔若影,檐下雨如帘。
却说杨朝夕与小蛮入了“天字贰號”客房,只觉四下寂静、了然无声。只有嘈杂不断的暮雨、在耳边吵个不停,两人四目相碰,才又相顾尴尬起来。
杨朝夕双手藏在袖里,攥了又松、松了又攥,忽地拱手道:“小蛮姑娘,小道知你方才事急从权、才临时编了一套说辞,去搪塞那馆舍掌柜。现下既已住下,咱们还分里外间稍歇……你便先将那湿的裙衫脱了、丢在一旁,寻了被衾裹好。小道再进去帮你收拾,稍后叫伙计拿去洗净烤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