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神策军兵卒,本来皆是平乱御侮、赤胆忠心之人。奈何近年来被阉宦辖制,逐渐成了讨好元载、打压异己的私兵家奴,想想便令人为之气结。
二人打得兴起,汤舍内一时鸡飞狗跳。
暴怒的神策军兵卒们,眼见同袍接连吃亏,纷纷扬起火把,将纱罗引燃。要将那荡来荡去、猴儿似的麻小六烧下来,再乱刀斩碎!
吴老九眼见势头不妙,再顾不得与身旁几个兵卒周旋。当下发一声喊、拳脚齐出,硬生生打开一条通路,便向麻小六奔去。
此时浓烟渐起,火舌乱舞,麻小六再无先前嬉皮笑脸之态。双臂一面在纱罗间腾挪辗转,眼中已然透出些许仓皇之色。眼见身下兵卒不住将刀枪棍棒向自己捅来,麻小六只得咬紧牙关,扯着一道又一道纱罗,奋力往汤舍外荡去。想要撞破窗扇、将这些兵卒多引开些,好给藏身洞中的覃姑娘、杨少侠、以及并肩而战的吴老九,多争取些逃生的可能。
然而就在他堪堪躲开数杆枪矛戳刺,接连换过几道纱罗后,忽地手臂一空、竟将一道燃烧的纱罗扯断。身子顿如断线纸鸢般,重重抛落下去、砸在地上。
麻小六只觉胸中一滞、手臂剧痛,骨头也不知断了几根,直欲昏死过去。几乎同时,脖颈、胸口等处,顷刻多了数道冰凉彻骨的寒刃,顶着肋骨,贴着肌肤,随时都能令他一命呜呼,却迟迟没有落下。
因为就在这时,汤舍中不知不觉间多出一道黑影。
黑影似真似幻,形如鬼魅,穿梭在火焰浓烟、以及乱糟糟的神策军兵卒中,宛如闲庭信步!
也不见他如何出手,便见一个个张牙舞爪的兵卒,很快便似泥人木偶般杵在了原地。有的舌头半吐,有的嘴巴微张,有的眼珠子尚能转动,却无一人能再发出呼嚎之声来。汤舍中一时只剩下火苗烧断纱罗、纱罗坠落在地的“忽忽”声,以及火舌引燃梁柱、檩条,发出的“噗噗啪啪”的声响。
“掌柜老爷,你可来啦!吴老九给你丢脸啦!呜呜呜……”
吴老九却是一眼便认出黑影身份,当下双膝一软、就地跪下,向黑影叩起头来。
“此间失火,随时要塌,不是说话地方。你两个跟我出来罢!”
那黑影话音刚起,身形便已不见,吴老九还不及反应,便觉浑身一麻。接着后襟被人提起,眼前昏黑之色如水流过,耳畔只闻呼呼风响。不过呼吸工夫,便被扔在一处绵软草丛间,同时被扔下来的、还有那“半身不遂”的麻小六。
黑影立在阶下,仿佛要与暗夜融为一体。不待吴老九、麻小六爬起,已转过身来,淡然道:“要你二人看护覃丫头,却不知覃丫头何在?杨少侠又在何处?”
吴老九面色一灰,只得硬着头皮道:“覃姑娘、杨少侠二人,现还在汤舍地洞之下。那里有处暗室,一时还未被兵丁发觉……仆下等人在那暗室中,寻到了少夫人与小少爷。少夫人并无大碍,只是小少爷……嘶!”
“我那孙儿如何?!”
黑影瞬发即至,一把将吴老九铁塔似的身子揪起,声音中透着森森寒意。许是掌力太大,捏得吴老九左肩“咯咯”作响,几乎痛得要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