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时候林奈的瞄准镜也找到了他,镜头下的上将还在抬伤兵往运输车上转移,他跑动的速度很快,在战车间不断穿梭,这使林奈很不好瞄准。随着夜间的风速越来越不稳定,瞄准镜迟迟还没能锁定贝尔拉莫维奇。
击杀移动的目标无疑是对狙击手难度最大的考验之一,狙击手的枪口需要不断根据目标人物进行短距离地调整,而瞄准点的设定也很不好把握。头部和四肢在狙击手这里本应该是优选选项,但到了移动的目标人物这里就不行了。这是因为人在移动的时候,四肢在所有身体部位中是移动变化最快的部分,所以子弹很不容易击中。而头部虽然是致命部位,但在战场上,移动过程中的人物因为过于紧张和警惕,也容易受到各方面干扰,极其微小的因素都有可能导致人物作出转头、偏脸的动作,因此头部也很不容易瞄准。
林奈决定变化狙击方式,如果不能保证一击即中,那么他需要为目标人物设定一个圈套,一步一步诱使贝尔拉莫维奇走到他的枪口下,给他一个清晰准确的瞄准点。
他对周围环境做了观察,连开两枪,先将指挥装甲车右侧防点中的两名雇佣兵射杀。防点只剩下一名慌张的侦察兵,这样肯定是守不住的,他一边招呼医疗兵转移牺牲人员一边和猫鼬周旋,分身乏术。贝尔拉莫维奇跟上来,协调近处另一组士兵增援防点,但人员的损失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得多,周围无法再分出更多的士兵增援。
上将只好暂时自己抄起牺牲人员的枪,蹲在防点内。身边的侦察兵被跳弹擦伤,痛呼一声:“操!”他对接下来的战局很不乐观:“你没告诉我们他们还有一支撤退部队!火力太猛了!”
“我也不知道!”上将朝他吼:“他们应该去营救自己的直升机!”
侦察兵更想骂脏话:“我们他妈的才应该去营救我们的直升机!”
贝尔拉莫维奇根本没有心情去想直升机,他还要说什么,突然一枚子弹从后飞过来,刚刚还在骂人的侦察兵往前一扑,后颈向天空拉出一道狭长的红线,鲜血将军装后背染红,人倒在沙袋上。上将一怔,握着枪的手微微抖了抖,端着枪下意识朝子弹飞来的方向瞄准。
他们身后是空旷的停机坪,猫鼬在他们前面,子弹不应该从后方飞过来。这枚子弹击中了南斯拉夫人民军上将心中的恐惧,他知道这意味着狙击手在他们的身后。
运气不好的是他手里的PM-84是不带瞄准镜的,这意味着他根本看不清楚300米以外的任何目标。他狠狠地斥骂了一声,仿佛想甩掉恐惧,但被人在暗处扼住脖子的感觉并不好挣脱。
他大声呼喊士兵给他一支带瞄准镜的枪,但周围没有人,这个防点只剩下他一个了。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想缓解一下嘴里焦渴的感觉,舌头立刻品尝到一股硝烟和人血混合的腥苦味道——他的嘴唇像两片放了一个星期的腐坏的鱼肉,硫磺略带刺激的酸味在舌尖上化开,比任何他吃过的药片都要令人作呕且难以消化。
这就是战争的味道,战争就是一个难以让人消化的东西。
贝尔拉莫维奇闭了闭眼,一股奇怪的冷静降临在他身上,他体会到人类临终之前的“顿悟时刻”——一个人在要死之前是会出现预感的,在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气数已尽,到了生命的终点,恐惧于是立刻从他身体里褪了个干净,剩下僵硬的、冰冷的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