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听到熊怀志的声音从炕上爬了起来,待看到对方样子,激动的赶忙从炕上跳了下来。
“福财,你儿子在工厂里忙里忙外,你倒是在家里悠闲,你今天周岁五十三,还有两年才退休呢,我今天都七十一了,现在还在工作,当年的你可不是这样呀!”
熊怀志笑道。
“让师傅看笑话了,孩子他娘,赶紧收拾一下,把这桌子拿一边去……!还是我来吧!”
孙福财说完就把正中央的大木桌子一抬一折,桌面顿时倒在桌腿边上,然后就放在了旁边的柜子旁,空间顿时大了不少。
“嗯,你这桌子设计的很精巧,有点当年的影子!”
熊怀志微微点了点头。
“一辈子跟轴承打交道,要是这点玩意儿都做不出来,我怎么出去见人呀………来,各位坐,师傅,您坐炕头,这里热乎!孩子他娘,赶紧烧一壶热水,我的柜子里还有茶叶,沏点茶!”
孙福财对着另外一间屋子喊道,没有人回答,不过一个老妇人的身影飞快闪过,随即传来了自来水流出的声音。
“师傅,您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这几位是?”
孙福财问道。
“爸,这几位和熊老就是我跟你说的市里来的领导!”
孙明凡赶紧回答。
“哎呀!原来是领导,老大,你怎么不说一声,我和你妈也好收拾屋子,看家里乱套的,快,快把东西都收拾收拾!”
听到是市里来的领导,孙福财立刻有些局促起来。
“福财,不用忙了,我们这次来就是要看看你们三厂能否可以制造我们需要的零件,没想到你儿子现在负责厂里的事情,又听说你得了病,我就顺便来看看你!”
熊怀志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道。
“唉!师傅呀!我也没什么病,就是闷的慌………我在这三厂一辈子,从普通工人干到了厂长,几年前,厂子要生产电风扇,我从厂里吃住三个多月,带着工人改造数十台机床,硬是把风扇给弄了出来,那里简直比我的家还要亲……!
结果现在老了老了,厂子却要黄了,我这个老家伙快退休了无所谓,那些上有老下有小的工友们怎么办?我对不起他们呀!
我去找机械局,结果人家也不管我们,让我们自己想办法,我天天睡不着觉也想不出办法来,师傅,各位领导,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孙福财越说越激动,浑身都在颤抖。
“爸,市里的领导不是来帮我们来了吗?”
孙明凡把父亲的话惹怒对方,急忙劝阻。
孙明凡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在什么地方得罪过这位老人,父亲也没跟他说过,其实也很简单,在五十年代末期,熊怀志被扣上了“臭老九”的帽子,不少人为了自保都要出面批判他,这个孙福财也是如此,违心的说了话,让老师蒙受了不白之冤,可那也没办法,这是时代的原因,连夫妻乃至父子之间都要相互谩骂,更不必说是师徒了,熊怀志坦荡无私,对这件事也早就淡忘了。
“唉,熊老,我父亲看到工人们开不出工资来一股闷气攻心,现在在家养着呢,不过也没什么事,歇上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孙明凡摇了摇道。
“这样吧,这三厂在设备上是满足我们的要求的,只是你的工人,我看够呛,你带我去看看你父亲,我和他聊一聊,如果他出面,相信能好一点!”
孙福财毕竟是老厂长,说得话应该会有些分量,只要他出面,很多工人还是会听的。
“好,好,各位,我带路。”
三厂的家属住宅就在厂区的后面,这里主的并不是三厂家属,还有不少其他周边工厂的家属,面积很大,足有数百亩大小,能容得下数千人居住。
因为始建于建国初期,所以全部是土平房,胡同套着胡同,一个胡同就能容得下七八户人家居住,方圆数百米有一个公共厕所。
因为没有什么正经的规划,住宅区里到处堆放着垃圾,脏水在地面流淌,走路时都要小心翼翼,再看那些土房子更是寒酸,年久失修那算轻的,有的甚至是危房,屋顶上堆放着各种杂物,小孩子们就在上面奔跑打闹,另外蜘蛛网似的电线就在屋顶上面不到几米的地方耷拉着,看着都让人心惊。
这种地方在二三十年之后被称为棚户区,是城市重点搬迁的对象,如果到时候谁要有这么一套危房那可就赚了,可是现在,没有人愿意住在这种环境中。
“好家伙,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木小虎皱着眉撇着嘴说道。
“小五,我当年打仗的时候要是有这样的房子住那都乐死了!”
王振东白了对方一眼道。
王振东毕竟是军人,经历过很多磨难,比起木小虎这个“公子哥”要强的多。
“好,好,是我错!”
木小虎耸了耸肩。
“这地方就这样,各位要留意脚下,千万别被拌着!”
孙明凡并没在意,还在提醒着众人,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要留住这几位“市里的领导”,只要能让企业起死回生,他就是叫他们爹也没关系。
“孙明凡,你不去上班怎么跑回来了?”
“孙明凡,下个月的工资还能涨点不?”
“孙明凡,我儿子下个月结婚,你明天给我弄点铁卖钱呀………!”
一路上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但大都是挖苦要钱,孙明凡也不吭声,脸上却涨的通红。
他们钻来钻去,很快就来到一个胡同里,这个胡同类似刘琅住的老房子,四通八达,要是没有孙明凡带路,几个人怕是半天也找不到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