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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珣紧闭着嘴不说话了,他害怕太多东西了,胆小鬼害怕受伤,也害怕害别人受伤。

他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装了这么多年乐观开朗,爽快利落,那副面具极好,但到底没融进血肉里,和他并不完全适配,只要稍一慌乱,稍一懈怠,那副做事扭扭捏捏,瞻前想后,说话也不痛快的样子就又重新冒出来。

他从前总想,像他这样唯唯否否的人,能得到旁人一分喜欢,已是万幸了。如果可以,他会将收到的那份喜欢锁在抽屉,不许人观瞻;如果可以,收到那份喜欢之后,他会用数万倍的喜欢来报答。

但比起没有人喜欢,他更害怕成为别人的负担。

心理医生让他剖开自己,坦向他人,他照做了,他把一切向妈妈坦露,然后妈妈开始为他流泪,一次又一次。

他自己本就是个爱流泪的人,自己哭的次数已经够多,再也不想看到别人为他流泪了。

为他流泪,这不值得,他不过是个可怜虫,不知如何适应这个世界。心理医生让他享受自己的与众不同,他不太灵光,到底没有学会,他被那所谓的“不同”一次次困扰着,笨拙地和自己周旋,企图消灭那点“不同”来获得一点点最普通的爱与被爱的权利。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没有一种爱,像流水穿过指缝一样,那么轻易。

就像现在,江夕迟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他张张嘴,试图想说些什么,来挽回他,来抓住他,但喉咙里堵了千言万语,能跃出口来的,连片语只言也不曾有。

那双眼等着他,朝珣觉得自己很狼狈,他嘴唇颤了颤,忍不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

“等一下…别看。”

再看下去,他担心自己会更加狼狈。

眼前是一片黑,江夕迟听到一阵极为克制的哭声。

那哭声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心。

朝珣没说出口的话,他似乎朦朦胧胧抓住一点,这让他觉得莫名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