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吞吐吐之下,在场诸人倒也听了个明白。原来这位郭前辈所在的地界便紧挨着被胡人入侵交战最为激烈的几个州县。胡人本就是靠着一边进攻一边四处搜刮当地城镇的物资充当粮草军饷才能维持着部队的作战力,这样一来,对这一带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
无数老百姓都被迫丢下田地和房子逃跑,变成了无依无靠的流民,而且这个势头还在近一步扩大,影响到了周边附近的州县,大家都很害怕,担忧下一刻胡人就会进攻他们的家园,所以都在拼命的转移财产,带着儿女四处躲避,导致大片大片的田地荒废,一个连着一个的村子空无一人。
这样一来,肯定会影响当地的税收,毕竟朝廷可没有下达免除赋税的命令,于是一干官员为了堵上这个缺口,不得不绞尽脑汁。要自己掏钱去堵窟窿不可能,老百姓早就跑得差不多,刮也刮不出什么更多的油水。于是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当地的乡绅富户身上。
一开始还只是借口说商议,希望他们能捐钱,后面被催得太紧,从上面一层一层的施加压力,他们也顶不住,便开始罗织罪名,强行将这些人家里的儿女亲人抓起来关押在大牢,逼着他们拿钱来赎。如果不在规定时间上缴足够的钱粮,便直接将整个人家全部抓进大牢,流放充军,家产充公。
那个被逼问的男人只是个佃农,因为家里的妻子儿女全都被抓走了,迫于无奈才和那位郭前辈一起出来打劫,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用充满浓重乡音的语调道:“这实在是没办法了……不出来抢别人,我们就得死……我们也不想死,我们想活着啊……”
在他述说的过程中,李有财他们几个早就听得满脸怒气,尤其是年纪最小的白煜,他幼年便是因为差不多的理由被逼得家破人亡,自己流落街头成了孤儿,被李有财的师傅收养,听了这话,一口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必不是碍着王微和萧弗在场,他大概早就蹦起来大喊要去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什么了。
李有财用满是祈求的视线望过来,好像希望王微能站出来主持公道似的:“殿……主人,您看?”
王微虽然心情沉重,但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惊讶,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因为并不是多么稀奇的桥段。尽管下面送上来的奏折从来不提这些事情,仿佛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即便是胡人还在不断的进攻洗劫,但在大臣们嘴里,就变成了不值一提的区区小事。只是他们没有认真对待而已,一旦准备妥当,眨眼的功夫就可以把这些小毛贼驱赶出中原。
但掐指一算,从胡人入侵至今也就才三个多月的时间,时局竟然就已经败坏到如此地步,都逼着好好的良民出来打劫了,看来官/逼民/反也就是不远的事情。一般来说只要一个王朝同时面临外敌内患,差不多就是完蛋的先兆。王微就想不明白,从古至今老百姓想要的都很简单,仅仅只求能不饿死,有衣服穿,有一席栖身之处。如果不是把他们逼到忍无可忍的境地,他们是不会起来反抗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勋贵就是不明白?
又或者他们心里明白,可谁叫这江山是李家的江山呢,他们才不会在乎李家的兴衰存亡,只想赶在大厦将倾前能捞一笔是一笔。反正即便是换了个人坐皇帝,他们也一样可以好好的当官。
她沉重的呼出了一口闷气,再次庆幸还好她及时的离开了长安城,而且还有了一点自保之力,否则的话此刻她该多么的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