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义珍嘴上抱怨着,心里却不这么想。任衍经常会来这里,他不太爱说话,即使两人每次吃饭时都无声无息,他仍然一有空就过来。
他以自己习惯的方式陪伴着这位老人,这种陪伴陷在无声里。
崽崽还吃得惯我做的菜吗?老太太问段吹雨。
段吹雨不知不觉已经习惯崽崽这个称呼了,自然应道:吃得惯,好吃。
老太太笑道:你要是觉着好吃,以后有空就过来。
老太太还挺前卫,忽然从衣服口袋里摸索出一部智能手机,戴上眼镜,眯着眼睛看着屏幕,一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太熟练地划拉着。
我们加个微信呢。老太太好不容易翻到那个绿色的图标,以后奶奶找你吃饭就微信联系了。
你姥姥还挺时髦。段吹雨凑到任衍耳边飞快说了一句,而后应了声:诶好,您把手机给我,我帮您加。
任衍抬手蹭了下耳朵,他的耳根有点烫,残留着段吹雨低语时喷出的热气。
加完微信,这顿饭吃得也差不多了,老太太让俩小孩儿去院里乘凉,独自一人在厨房忙活。
要不我还是去厨房帮帮忙吧?段吹雨坐不住,起身道。
不用。任衍抓住他的手腕,又立刻松开,说:她干活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她跟前晃悠。
任衍坐在吊椅上,忽然伸手摸了一下橘总的脑袋,我以前要帮忙,回回都被她打出来。
段吹雨盯着他摸在猫脑袋上的手看了会。
那只手,刚才就攥着他的手腕。
触感冰凉。
葡萄架上缠绕着星星形状的小彩灯,灯光微弱,堪堪照亮架子上的葡萄叶。那微光投落在橘总的身上,任衍指骨分明的手,融在一片暖色里。
老太太收拾好碗筷擦着手走了出来,问任衍:对了衍衍,上回你没生病吧?
嗯?任衍没反应过来。
就上次,你一身水,回去没感冒吧?
段吹雨好像有点明白老太太说的是哪一回。
没有。任衍说。
还好没病。老太太跟段吹雨发牢骚,你说说现在的人,喝个酒还要拉着别人一块遭罪。上回衍衍来看我,正跟我打电话呢,我就听到噗通一声,然后电话里就没声儿了。后来他顶着一脑袋水过来,跟我说掉水里了,把我给吓得。
段吹雨讪笑两声:还有这样的事啊。
老太太作息规律,睡得也早,任衍和段吹雨没在这里久留。
回家时,书房的灯还亮着,许亚菲正在里面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听到动静,她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回来了?
段吹雨嗯了一声,便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亚菲冲任衍无奈一笑,也跟着上了楼。
小雨?许亚菲敲了敲段吹雨的房门,段吹雨的房间是这栋房子的禁地,平时连家里的阿姨都不会随意进来打扫卫生,许亚菲不敢妄自进去。
怎么了?段吹雨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我在换衣服。
他一定没在换衣服,许亚菲知道的,她叹了口气,说:妈妈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
许亚菲常年飞来飞去,段吹雨早就习惯了,他正躺在床上玩手机,应了声:知道了。
许亚菲靠着门还想嘱咐些什么,仔细一想又无从开口,她是想弥补些什么,可是段吹雨好像不需要。
还是让孩子自在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