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晓远这时候其实有点被吓到了,倒不是他想歪了或者觉得不正经,纯粹是没料到、没见识过这样的,也太年轻,经历的场合不够多,人不够稳、气场更不够足。
他甚至没往台上多看,也没回答许光明,敛着眸收着表情,自顾端起面前刚倒好的酒,就跟喝白水压惊似的往嘴里倒,一下被辣住,狠狠被呛了一口,也露了怯。
露得许光明和张副总默默对视一眼,都笑了——还是年轻啊。
年轻好啊。
张副总立刻拿着酒再给贺晓远添上,许光明端起自己的酒杯便敬向贺晓远,揶揄:“贺经理是喜欢酒吗,怎么自己就喝上了,那我们品味很相同啊,我也喜欢,来,干上。”
贺晓远提前想好的推辞竟然用不上,这一杯便不得不喝了。
喝完暗暗忍着刺辣辣的嗓子,憋着眼眶下被激出的生理性的眼泪,暗道这种场合果然不适合他。
幸而他反应快,及时聊起合作,聊的还是《喵呜喵》会在客录哪个版块上线这种巴雷的人都感兴趣的话题,才避免了被人一杯接着一杯的敬酒。
慢慢适应稳住后,真的有人敬酒,他也找回了自己的节奏,该推辞推辞,如实相告自己不太能喝,又说了提前想好的漂亮的场面话,比如“酒不重要,心意次之,合作重要,游戏上线更重要”这种,总之坚持不喝不去碰酒杯,巴雷的人也不是疯狂劝酒的那种,最后不喝也就不喝了,席间的氛围也一直不错。
就是不知是酒店这边本来如此,还是巴雷的人提前跟酒店打过招呼,包厢的舞蹈一直没有停,跳完一支就上另一支,一曲连着一曲。
贺晓远从未见过这样的,也确实不好意思看,一直没看,后来登台的一支舞蹈的服饰略有些露,露胳膊露腰,他就更避免把视线投注过去了。
因此席间空闲,有人去加菜,有人去卫生间,许光明和张副总都暂时不在的时候,贺晓远摸出手机,看到陆琛发给他的消息,问他饭局吃得怎么样,他立刻拇指翻飞的戳着九宫格回复陆琛:【等会儿给我打电话!!!】
手机那头的陆琛估计没有看到,暂时没回。
很快,去加菜的、上卫生间的、张副总、许光明都回来了。
许光明一坐下就亲切道:“小贺啊,今晚都没怎么喝,还是要喝点的,不会喝没关系,喝喝就会了,一点点来。”
贺晓远绷住气场和神色,推脱:“许总,我们还是聊项目吧,改天是不是找个时间把合同签了……”
贺晓远坚持不碰酒,坚持表现出喜欢巴雷这个项目、怎么都要聊回合作的架势,终于坚持到了陆琛的电话打进来。
而贺晓远的手机就搁在手边,电话一来,屏幕上“陆总”二字就跳了出来,许光明刚好瞥到了。
贺晓远拿起手机,和许光明打招呼:“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边接起边指指手机解释,“大领导。”
许光明当然不好不让贺晓远接。
贺晓远接起,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刻开始“嗯嗯嗯啊啊啊”,一副小员工捧着大领导的低姿态,嗯嗯啊啊了一会儿,又冲安静下来的桌上示意手机,边起身边指了指外面,就这样成功“逃”出了包厢。
一出包厢,贺晓远便快步往远离包厢的方向走,边走边语速很快的问:“我现在想走了,怎么走?走得了吗?找什么理由?”
他是真想走了。
他以为反正他都要经历,跟做项目一样,一点点涉足这种应酬饭局,总能适应习惯的。
但他发现他错了。
他既不喜欢酒,也不喜欢被人劝酒。
短短一个小时中应酬消耗的脑细胞,比他上班几个月总共消耗得都要多。
陆琛声音沉稳,音调有些低,听起来带着几分严肃:“出什么事了?”
贺晓远边快步走边低声,语速也快,无可奈何:“他们在包厢里安排女孩子跳舞,跳得没完没了,现在还在跳。酒也难喝,辣嗓子。上半场我已经坚持不喝了,但听他们老板的意思,下半场怎么样我也要喝一点。”
陆琛:“推不掉?”
贺晓远在熟人面前不怕露怯,又向来在工作中把陆琛当“靠山”,一时没收敛,几乎是有点急了:“我推了,他们还让我喝。”
陆琛声音沉稳,先道:“你出来了吗?找个安静的地方,窗口,或者室外露天的地方,先透透气。”
贺晓远:“我出来了。”
目光留神着路,找了找,走向一个方向,来到楼梯间,看见楼梯便下意识往下走,走了半层,看见一道敞开的窗户,走了过去。
陆琛跟着问:“醉了吗?”
贺晓远感受到窗口新鲜的空气,胸腔都没刚才那么憋闷了。
“还好,没有。”他答,“我喝得很少。”
陆琛又问:“一个人可以吗?待的地方安全吗?”
得到肯定的答案,陆琛:“别担心,你不用回包厢。”
贺晓远:“那……”
陆琛沉稳的语气听起来便令人安心:“没什么,我来解决。等会儿电话先挂掉,你等我几分钟,这几分钟你先透透气,或者刷会儿手机放松一下。”
贺晓远觉得自己有点昏头,听完陆琛的话,他第一反应:“我外套还在包厢。”
陆琛沉稳道:“嗯,那就等会儿回去拿,没什么。”
陆琛:“一个人可以吗?”
贺晓远:“可以。”
陆琛:“好,现在把电话挂掉,我等会儿给你打。”
贺晓远听陆琛的,耳边放下手机,把电话挂了。